“拉米!”
苍凉旷野,一团血红色尖刺球丢在了一匹银白色毛发的小狼脸前,被称为拉米的小狼愣了一下,仰起头来看向空中漂浮的黑发少年。
“萨撒拉?你突然搞什么?”
小狼抬爪轻拍阵图,激活术式将自己的人形化出。
银白色的长发披在身后,一席长衣风度翩翩,晶蓝色瞳孔里透露着神秘,剃刀般锋利的獠牙也变成可爱的虎牙露了出来。变身后的拉米没有异种们通常的劣性,在本体极富力量感的躯体面前,这样精致的外形下可没有一点实力的削弱。
“十年前,你带走了芙蕾。”
“嗯,怎么了?”
拉米点点头,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而且也默许了。作为荒域古都不容小觑的另一势力,【苍狼种】与【吸血种】的情况一直很微妙。年轻的少女【芙蕾】与苍狼【拉米】的微妙关系使得本来紧张的两族关系也缓和了下来,这两人甚至已经被人们默认为了二族的第一对联姻对象。
女孩子出嫁,嫁到了男孩子的家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在奇怪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让我见她...?”
“这......我不是说了吗?芙蕾自己不想见你。”
“你胡说!我可是她亲哥哥!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见我!绝对是你另有所谋!即使你骗过了两族的人,你也不可能骗过我!即使你骗过了芙蕾,还把她迷得神魂颠倒,你也绝对不可能瞒得过我!因为我可是......”
萨撒拉圆睁的左眼缓缓发出光亮,惨白的颜色一点一点渗出眼眶。他痛苦地大吼着,狰狞的样子就像一个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萨撒拉?你在干什么?别冲动啊!等等,这个不是吸血种的技能?你从哪里拿来的?”
惨白的颜色化为实体,画出一道圆弧从眼眶里飞出,一下子斩开了拉米身前的空地,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沟壑。
“让我看看你........”
萨撒拉的声音低沉,另一只没有异变的眼睛布满血丝。
“让我看看...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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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雪白的弧刃划过虚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割破了芙蕾来不及收回的小臂。
芙蕾吃痛,紧抓着里克的那只手突然脱力,让那个脆弱的人类从半空高高地掉了下去。
『已侦测到目标,捕获行动就绪,确认实施。』
“中断指令,先救人!”
『指令优先级确定』
墨色的触手从墙缝里迸出,闪电般飞过,一把抓住了自由落体的某人。
“还有芙蕾,把芙蕾保护住。”
隔着墙壁穿过来的触手变更方向,又向着受伤的吸血种的地方伸过去。
压缩体积一次性弹射而出的【舞者】疾如闪电,但有东西比它更快!
一道白光从旁闪过,不偏不倚地击中芙蕾的头部......——————————————————————————
“芜湖~起飞~”
黑色的蝙蝠略过白狼的耳畔,挑衅似地盘旋一周后落回在白狼的头顶。
“阿蕾,不要闹了,我们还要走好久呢。”
“我知道,所以才要你带着我走呀。”
“你的伤没问题吧?”
“当然当然哈哈,有你在一切都没问题了~”
“别说这些,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我知道~”
“【空无泪】造成的伤口需要以【空无者】的血来治疗,在此之前会一直处于无法愈合的状态,所以随便乱动都会导致大出血...”
“哎呀哎呀我知道啦,不用担心,我很稳重的啦。”
“以我们这么久的相处时间来看,你这句话基本就...”
黑色的小蝙蝠扑腾两下翅膀,在半空中画出一道血红色的术式。一跃而起穿了过去,化身为了一个年轻的少女模样,笑嘻嘻地张开双臂把白狼抱了起来。
“有你在就没关系啦,我的【苍狼】大人。”
“什么苍狼...不要瞎说...”
白狼甩了甩头,从口中叼出一抹白色光芒笼罩全身。
片刻,翩翩的银发少年将少女抱起,小心翼翼地用尾巴替她拉好捂着伤口的布条。
“动作不要太大,会流血的。”
少年伸出食指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头,做出一副根本严肃不起来的认真表情。
少女则是完全不当回事,在少年怀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吐吐舌头用赤色的双瞳瞄向了他白净的脖颈。
“要是失血了,大不了再吸回来嘛~你总不可能舍不得给我一丢丢血吧?”
“照这么下去,我的血也早晚被你吸光。到那时就只剩一个【眷族】来照顾你了,你不觉得很亏吗?”
“哼哼~我们吸血种的【眷族】不老不死不灭,难道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还【我们吸血种】呢,你都脱离种族多久了。”
“怎么啦,那里好歹也是我生活了二百多年的家,我还不能留恋一下吗?小~狼?”
“我才不承认我是狼种,那群家伙从泉井追到古漠了,还没有消停的意思。真奇怪,咱们到底有多大魅力,值得他们不眠不休一口气连续十天从绿洲追到沙漠中心来?”
“因为...我们是第一人?第一对异种的...恋人?”
芙蕾犹豫了一下,脸红着说出了最后的那两个字,不过神经大条的拉米似乎并未察觉。
“自从萨撒拉觉醒了【空无泪】当上吸血种的领导人之后,两族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嗯嗯是啊,就好像是....”
芙蕾敷衍着点头,还未说完嘴里的话,一只从远处飞来的锁链便直接钉进了她的身体!
“噗——”
铁器穿过肉体的声音格外刺耳,在拉米惨白的脸前,少女的身体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零零地飞了起来。
“芙蕾!”
拉米伸手,试图抓住被甩飞的某人,可瞬间千斤的重量凭空压在自己身上,令他整个身体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苍狼....”
拉米拼命地睁眼,可眼前的景物却越来越模糊。昏迷前的一刻,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同族拽着芙蕾的头发,把她拖了过来。
“带回去。”
................................
再次醒来,身边是一脸强压着失落与伤心的芙蕾。
“你还好吧?”
看到拉米睁眼,芙蕾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腹部被【空无泪】伤过的地方还在向外渗出红色的液滴。
“伤么?还好。我没事,只是我们又....”
“又回来了。”
他点点头,沉默着看了看四周的墙壁。
监狱——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很多年。
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拼命跑了十多天,却还是没法脱离他们的掌控。
四周还是一样的青苔与裂纹,唯一不同的,是之前他们是被分别关起来的,现在却被关在了一起。
“真遗憾,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么久了都不杀我们,那他们留下我们一定是有用的。只要答应他们的要求,那就会被释放也不一定?”
“你一个人在牢房关了五六年,没用过这招?”
“我只是害怕...如果你会讨厌【投降】这样的行为呢?”
“所以...你就甘愿在这鬼地方待那么久?”
“嘻嘻,那又怎样嘛?想到你就被关在隔壁,我就总能放下心来。”
拉米笑笑,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了看牢笼外的空旷,犹豫一下,扯着嗓子大吼:
“来——人——啊——我们想清楚了!我们投降!不再逃了!你们要什么我们都答...”
芙蕾摇摇晃晃着倒了下去,就像一个突然失去支撑的玩偶。拉米连忙伸出双手抱住她,弱小的生命体征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一口气就会把这一小团生命的火苗吹熄似的。
“怎么了?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你的身体明明没有别的伤口了,怎么会弱成这个样子?是【空无泪】的缘故吗?”
他不经意压低声线,焦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她却在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声音细若蚊嗡。
“呀...原来...你也会着急的呀....哈哈...真有趣...”
“别说话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呀...不让我说话...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咳咳...是怎么回事啊?”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仅仅这个动作就好像耗尽了身体全部的力量。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还有点冷......你抱着我...我睡一..咳咳...我睡一觉...一会儿就好了....”
“你...你别骗人!这种时候睡觉是要干什么啊?你......你不是吸血种吗?我再给你我的血,吸到血你就会没事了吧?”
他把手臂咬破,将滴落着甜腻液体的狼爪伸到她的嘴边,滴落的血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让他感觉像她苍白凄惨笑脸上流下的血泪。
“...你快喝啊...你为什么不喝...”
她的身体渐渐冰冷,软若无骨的身体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僵硬,像抱着一块铁。
“等等!你别睡!求你了,别...这样...........”
他拼命抱紧她,想给她冰凉的身体传递一些热量。
可芙蕾死了,在八年前她的哥哥从她体内取走【空无泪】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哥哥亲手杀了自己,却一点负罪感也没有。明明从小多大,哥哥都那么照顾自己,父母去世后,自己也是他唯一的亲人。空无之泪,真的胜过亲情么?
腹部的伤口,是取走【泪】时的伤口。她已死,心伤无药可医。是她的哥哥亲手将凉滑的刀刃刺入,是她的哥哥送给她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哥哥欺骗了别人,也欺骗了自己。他把所有责任推卸在了那只与自己交好的苍狼种身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在【拉米·芬里尔】的身上。
她替他伤心,可意识消散前,她看到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