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后面的中年男子对突然出现的两只箭也是疑惑,却突然瞧见墙外的男子掏出一块金牌,当下面色一慌,扶了扶官帽疾步走了出去,撩了撩衣袖跪在地上:“小臣在——”他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急道:“小臣有眼不识泰山,圣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圣上恕罪!”
听到县令的高呼,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衙役们纷纷一愣,都跟着跪拜在地上,连同那些面黄肌瘦的苦力们,一群人跪在地上一阵高呼。
冉代之半跪在地上,冷冷的看着匍匐在地上为首的人,强忍着小腿肚的抽痛,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先宣太医。”
李县令抬起头,这才缓过神,慌忙朝身后摆了摆手:“快去将府上最好的大夫叫过来!”然后便弯着腰跟在冉代之身侧,谄笑道:“圣上身体有恙,这位女子不若就交给下人另外安置,大夫过来先给圣上看看箭伤。”
冉代之挑着眼尾斜睨了他一眼,收了收胳膊,冷这一张脸道:“带路。”
李县令一愣,不敢多言,弓着腰将其引到厢房。
“皇上,大夫到了。”
厢房中,冉代之将慕忆桑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自己的胳膊和腿已经沁的黑红,他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只是紧紧盯着床上的人。
“看看她怎么样。”
“皇上,你的伤……”
“先看她。”
那大夫微微叹了一口气,捋着胡须上前给床上的人把了把脉,又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伤口,眉头越皱越紧,老态的脸上皮肤松弛,皱纹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他转身低伏着身子道:“皇上,此箭上有毒。”说罢又抬眼望了一眼圣上的伤口,继续道:“难怪皇上身中两箭没有昏迷,而这位女子一箭便昏迷不醒。”
冉代之咬了咬后牙,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解毒。”
那大夫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伸出衣袖擦了擦脑门,低头道:“回皇上,小的医术不精,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其胸口的箭拔出,绑上止血带。至于这毒……”
“继续说。”
“这毒十分罕见,是毒性及其刁钻的七日夺命散,像小南城这种偏远小城根本未曾见过这种毒,更谈何解药。”
“夺命散?”
“正是。这毒小的略有耳闻,听闻中毒之人会当场昏迷直至七日,在第七日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可有解法?”
“此毒无解药。”话落,看到冉代之周身散发的寒气,又匆忙道:“不过幼年之时,小的上山采药时曾遇见过一位老神仙,他就住在再往南的常青山上的一座寺庙里,那老神仙十分灵验,几年前小南城的几位病入膏肓之人在他手中都起死回生,人们都换那老神仙一声姜老,皇上若愿,可派人前去一试。只不过……”
“说完。”
“只不过,去看病的人都说那老神仙从来不收银子,只是要与其等价交换。”
冉代之盯着床上的人,伸手抚了抚她苍白的脸,皱了皱眉:“等价交换是何意?”
“就像三年前,西街酒楼的周子坐马车摔断了腿,大夫都说治不好了,他去山上找了那位老神仙,没想到那位老神仙真的接好了他的腿,只不过代价却是他二十年的厨艺。”
“如此……”
圣上两个字便沉默了,那大夫也不敢抬头,额头的汗顺着下巴流下,一旁的李县令看这情况,小眼珠一转,上前拱手道:“皇上,小臣愿去替皇上将次神仙请下山。”
冉代之的睫毛颤了颤,手附上床上人儿的眉眼,眼底像一潭死水,微微张了张嘴:“先拔箭。”
两个时辰之后,慕忆桑的伤口包扎好,冉代之带命那大夫给自己拔箭。箭的时间已经长了,整个胳膊和腿都麻木了,拔出的时候居然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李县令。”
“小臣在——”
“快马传信到皇城,让晋将军速来。”
“小臣遵旨!”
……
衙门府上,冉代之胳膊吊着绷带,斜躺在椅子上,左腿平放在椅座上,右腿在下面轻轻晃动,一手把玩着折扇,斜睨了一眼厅下的中年男人。
“林侯爷。”
“臣在。”林禀在堂下拱了拱手,面色淡定。
倒是后方的李县令额头沁出一层汗,神色慌张。
“圣上日理万机竟还能抽身来体察民情,臣替南城子民谢过圣上。”
冉代之剑眉一挑,指腹摩挲着扇尾:“朕若不来,怎能看到李县令的辛勤付出?”
“小臣惶恐。”那李县令慌忙跪下,连磕了几个头:“小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哦?”他将扇头放在鼻尖嗅了嗅,懒洋洋道:“你说的罪不知是放箭的罪,还是将朕的南城治理的民不聊生之罪?”
“小臣……小臣罪该万死!”那李县令一对鸡眼里挤出两行老泪,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请皇上恕罪……”
“恕罪?”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坐上的人轻笑几声,眯了眯眼睛,挡住眸底的蓝光:“朕能饶恕你,这死去的几万南城子民能饶恕你?南城淹陷,你为何迟迟不上报?”
李县令小眼睛转了一圈,畏畏缩缩的瞄了一眼一旁淡定的林禀,见那人并不打算说话,只好又磕了几个头,惶恐道:“皇上……”
冉代之装作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冷哼一声:“朝廷下发的救济银粮,你为何私吞?分派的物力、人力你又为何不对灾情做出有效措施而收为己用?”
“皇上,小臣……小臣……”
冉代之皱了皱眉,嫌弃似的看他这幅模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扇子,状似不经意道:“林侯爷没什么想说的?”
“回圣上,”林禀不紧不慢的做了个揖,这才侧头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李县令,淡定道:“此次事端李县令的处理委实不妥,微臣马不停蹄昨日刚到,本想与县令探讨此事如何解决,怎知遇到刁民行刺,故此县令还弄伤了手。”
说罢一个眼神示意,那李县令便匆忙撸起袖子,赫然亮出一道新鲜的刀伤。
冉代之眸底的蓝光闪了闪:“所以?”
“县令怕这些刁民也伤及下官,故才命人加固衙门周边,今日遇见圣上,想是误以为圣上是这些刁民才放的箭。”
那李县令头抵着地板,浑身颤抖,嘴里一直附和:“是是是……”
“是吗。”坐上的男人伸出虎牙咬了咬扇头,斜着眼睛慢悠悠道:“不知南城的小县令从何处取得夺命散?”
李县令颤抖的身子一顿,慌慌张张的抬头看了一眼林禀,支支吾吾道:“这……小臣……”
“启禀圣上,”李县令话未答完,林禀接过话,不慌不忙道:“这李县令犯下如此大错,理应当斩,不过圣上带在身边的女子如今中毒已深,李县令倒是可以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前往常青山寻得那老神医,将其请下山。”
冉代之盯着林禀半晌,蓝眸里散着寒光,后槽牙咬了又咬,沉默片刻到道:“允。”
那李县令听罢,松了一口气般猛磕了几个头:“谢主隆恩!小臣定当不辱使命,将那老神医请下山!”
……
三日后,晋译带着一支部队快马加鞭赶到,李县令已经出发。
“真是不省心,片刻都离不了人。”
晋译黑着一张脸,看着坐上悠哉的男人,忍不住吐槽。
冉代之转过头,眼下一片乌青,轻笑两声,露出一口白牙:“爷现在果然是离不开晋大将军了。”
晋译嘴角抽了抽,这剧情风向不对啊,他可是直的。
坐上的男人转眼换了神色,眸子里闪着寒光:“这林狗比想象中难搞多了,没留下什么把柄。”他直起身子,扯的胳膊一阵抽痛,他呲了呲牙:“他将李县令派去上山,路上肯定会杀人灭口,所以这解药小爷得亲自上山。”
晋译剑眉一皱:“爷这伤……”
“小伤。”幽深的眸子朝里屋望了望,又垂下眼睑捏了捏眉心。
“如果那毒箭是侯爷指使人射出,那为何会射向慕姑娘而不是……”
“这也正是小爷疑惑的地方。按说,这朝中应还无人知晓桑桑的存在……”他伸出手摸了摸下巴:“难道,是宫里有人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爷,当务之急是先救人!”
“嗯。”他瞥了一眼自己缠的粗壮的左腿,伸手扯了几圈医布,微微动了动脚脖子,扯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又将胳膊的医布松了几圈,一系列动作下来,额头已沁出一层细汗。
晋译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爷,不如就派属下去吧。”
“无碍。”他伸手擦了擦额头,深呼了一口气:“心不诚,怎能将那老神医请下山。”
“你先安排几个丫鬟在衙门照顾好桑桑,门口也派几个侍卫守着,这的人小爷不放心。”
“是!”
“另外派人将外面的难民安顿一下,这几日爷已看着他们将粥食散给难民,你派人继续盯着,顺便将路面、屋角都派人清扫一下,让身体好的难民帮忙整理,如今大雨已过,正是加好防固的最佳时期。”
“是!”
“小爷即刻就出发,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爷,真的不带些人手?”
“不必。”他扭了扭脖子,眯着眼睛道:“这点小伤没多大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