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规到大白石关的时候,已近午夜,叫开了关门,策马而入,进了大将军府,见父亲书房中仍隐隐亮着灯,便敲门几声。
“进来。”
蓝忠平日里很早就睡下了,可前几日又接到皇上的诏令,只说天气已暖,若林澄身子无大碍,着他尽快将林澄、小刀母子尽快送往京城入宫,不得拖延等等。
这边只向过来送诏令的内监表态,说会依据夫人的身体情况,尽快安排,心中却七上八下,哪里还睡得着觉。
而令他更为气恼的是,被他派往安州,并寄于厚望的长子蓝规,这一去大半个月,却无半点消息。
没有消息,显然说明,安州那边没有任何进展,若是有了进展,以蓝规的风格,必定会将喜讯快速报来。
听到敲门声时,本以为是仆从送了夜宵进来,抬眼一看,竟然是蓝规。
“你回来了?”
“是。”
“可有结果?”
“孩儿到了安州之后,督促姜校尉带人百般打探,却苦无线索,而林氏又铁了心刻意隐瞒,不透露任何.............”
蓝忠甩手将案上的一本书直扔过来:“我只问你,可有结果?”
“没有。”蓝规垂了手。
蓝忠从案后起身,走了出来,看了儿子一眼:“没有结果,那么,可有线索?”
“没有。”
蓝忠抬脚便踹了过去,蓝规哪有防备,直接扑倒在地上。
“废物!”
蓝忠怒骂了一句,摔了门,出了书房。
不过,次日一早,蓝规仍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如今,此事已不可再拖,若再拖下去,为父便成了抗旨不遵,你可有对策?”
“对策倒有,是否采纳,由父亲定夺。”
“说!”
“在说孩儿的对策之前,请父亲容孩儿多说几句,对当下的可能做些分析。”
“好,不要太啰嗦!”
“是!”蓝规抬眼望着蓝忠道:“既然拖不下去,目前只有一种选择,那便是送!”
“废话!”
“可送有不同的送法.........”
“有什么不同的送法?”蓝忠倒好奇起来,在案后,坐直了身子。
“第一种送法:直接将林氏一人送入宫中,向皇上谢罪,承担守护不力之责,再向皇上哭诉,说小刀殿下乃被林氏亲手送人,虽说有未能及时发现之失,但即便发现,也不好以下犯上强行制止,借经摆脱干系。”
蓝忠怒道:“这些,我岂能不知,只将林氏送去,倒无不可,只是有一个罪责却免不了,那便是将林氏离开云州去往安州,与小刀殿下失踪一事,故意隐而不报,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欺君之罪!”
蓝忠冷笑道:“你也知道这是欺君之罪,但你可知道,当今皇上最容忍不了的便是欺君,若是找得到小刀殿下,此罪或可免除,如今,即便小刀殿下一事可以推脱,这欺君之罪反倒坐实了,这种送法,不是把林氏送入宫中,而是为父去送死,还不是我一人送死,是把整个蓝家拿去送死!”
“所以,第一种送法,当下并不可行!”蓝规道:“孩儿所要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第二种送法,是什么?”蓝忠又坐直了身子,眼睛直盯着长子。
“只将小刀殿下送入宫中,承担林氏失踪之责!”
“嗯?”蓝忠探了探身子,他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你说只送小刀殿下,不送林氏?”突然大笑起来:“你这是与为父说笑吗?林氏在,却不送林氏!小刀殿下尚未找回,却可以送小刀殿下?”
蓝规正色道:“孩儿并非说笑!”
“那你就说给为父听听!”
“送林氏回宫,不管怎么,父亲都免不掉欺君之罪,因为林氏知道父亲欺君,并且林氏本身就是父亲欺君的证明!而只送小刀殿下入宫,殿下却不会说父亲欺君,父亲所承担的不过是林氏自行逃离的守护不严之责,这是小过,至于怎么推脱责任,我想父亲自有办法。”
“小刀殿下在哪儿?我从哪儿找个小刀殿下?”蓝忠又怒了,却突然两眼放光,似乎明白了蓝规的意图:“你是说,可以找个小刀殿下出来,与林氏、与真的小刀殿下无关?”
“正是!”蓝规近前一步:“孩儿只问父亲,当今皇上可曾见过小刀殿下?可曾知道小刀殿下样貌如何?”
“不知。”
“所以,若是林氏不在,皇上又怎知小刀殿下是真是假呢。”
“只这小刀殿下,找谁来顶替才合适?”
蓝规微微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咱们家里就有一位。”
“你是说你的五弟蓝正?”
“没错。蓝正与小刀出生不过相差一个月,年龄完全一致,而且文通五经、武善骑射,送到皇上那儿,也足以证明父亲对皇子用心培育,未负皇恩。而且..........”蓝规停了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而且什么?”
“而且五弟虽送入皇宫,也是父亲的骨肉,以父亲当今权势,及手下所握重兵,有朝一日,不排除有可能将五弟推上皇位,届时,这大兴朝的天下.........”
蓝忠身子往后一靠,直抵在宽大的椅北之上,神色不断变幻,突然一拍桌子:“好!果然妙计!”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若用此计,还有些事务必尽管处理!”
“你指的是知晓林氏母子的人?”
“正是!不过眼下时机极好,林氏与所有知晓林氏母子身份之事的人,此时皆在安州,只须在那儿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从此林氏不再存在,小刀又年幼且不知所踪,知晓林氏之事的人全部一把抹去,林氏也好、真正的小刀殿也好,便成了一个永远无人可以揭晓的秘密!”
“你说的对,若是这些人在云州,在我管辖之地,倒不好处理,如今却尽在远隔千里的安州,真是天助我也!”蓝忠大喜过望。
“我明日便动身,前往安州。”
“只凭你一人之力,如何应对?”
蓝规道:“父亲莫非忘了?您在安州的江湖之上,还有个八拜之交的兄弟!”
“呵呵,你小子!”蓝忠抬手点了点儿子,笑道:“若非你提及,为父倒还真的将此人忘了。”
“所以,只需父亲写一封手书与孩儿带去,借用江湖之力,只需制造一场劫财谋杀即可!”
“只是这样以来,十几条人命,动静是否会大了些?”
蓝规却笑道:“若说动静太,早先在安州有一个案子动静更大,而且,与林氏有关。”
“.............”
“林氏返乡后,才发现自己母家一家遭灭门之祸,四十六人,无一生还!”
“竟有此事?却未曾听闻。”
“父亲身为大将军未闻此事,说明安州地方官员将此事瞒了下来,并未报与朝廷。”蓝规看了看大将军,接着道:“既然四十六人的灭门惨案,安州地方上都瞒了下来,接着便是再出个十几条人命案,他们依旧会瞒下来。”
蓝忠站起身来,来到儿子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竟能将这些事联系起来,计划如此周密,为父没有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