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水沅每天下午都会坐在江陵城墙的城楼的台阶上看云梦泽上空的云层在阳光下变化出各种模样,看郊外黄叶飘零大路上不时有前来考试的举子前来。
或骑着骡马带着仆童;或背着藤箧独自前来;或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或年轻或白发,或贫穷或豪富,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憧憬与自负。
水沅不由想起自己考军校的那段经历,与此如此的相像。
不管历史穿越了多少时间,可有识之士对成功的的梦想与实现心中抱负的祈盼是永恒不变的。
通红的太阳慢慢落下云梦泽的浓雾里,来往的人群渐次稀少,守城的军士已经开始关闭城门,水沅慢慢站起来,往郡王府中走去。
刚下城墙,看见一位身材健壮的汉子推着一只独轮车吱吱扭扭地从已经关闭一半的城门中挤了进来,独轮车上坐着一位阿婆,抱着一个很大的包袱。
关城门的军士笑着骂道:“兀你这汉子,也不看看时辰,若再晚一步,可要连累阿婆都要在城外受寒了。”
汉子忙点头说:“多谢军爷。”
一边推着车子从城门中过来,走到了水沅身边。
只见汉子上身穿着青蓝色对襟短衣,下着长裤,衣边绣着花边,只是发髻高高挽起,扎着士子的青色发带,虽身材健壮,却也面目清秀,似不同于百越蕃人。
阿婆身穿大襟短衣,下着长裤,衣襟、袖口等处镶彩色花边,裤脚处也镶着花边,头缠青色或花格头巾,佩戴牛角做的手镯、耳环、项圈、足蹬尖鼻绣花鞋,身材比汉子低矮许多,虽然花白了头发,但皮肤白皙,面容秀丽,年轻时候一定是位美女。
两人身上的衣服上虽然也打着补丁,可均被绣花掩饰掉,浆洗的干干净净,显然这绣花之人一定是一位手艺灵巧的女子。
汉子将车推进城内,抬头朝着四处看看,似乎被这繁华的城市所惊艳,一时间竟不知道何去何从,有些迷茫起来。
阿婆慢慢下车,看来腿脚有些不便,叫汉子将车子靠在城墙边上,扶着车子站稳,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帕替汉子擦汗一边用中原话语说道:“鸣儿,你去打听一下,看府学在什么地方。”
汉子扶着母亲站好,这才回头看向水沅,正要问讯,却突然脸色一变,机敏的看向水沅身后一处屋影处。
屋影处有人干咳了两声,尴尬的走了出来。
正是莫寒。
汉子等莫寒走出暗处,打量了一下,方才拱手给水沅施礼道:“敢问公子,去学府该如何走。”
字正方圆,却是中原语音。
水沅更加好奇,“你是举子?”
“是,我是武陵郡的举人。”
后面阿婆骄傲的说:“鸣儿可是武陵郡考试第三名呢。”
汉子有些面红。
水沅饶有兴趣的看着汉子:“只是府学只安排学子食宿,你的母亲如何安置?”
汉子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与阿姆相依为生,阿姆行走不便,丢下母亲,我如何放心得下。”
阿婆埋怨道:“这个痴儿,有族中人照顾我,阿姆又会刺绣的手艺,怎么会饿着。非要带我前来,反倒成了拖累!”
汉子忙扶着阿婆说:“母亲说的什么话,这试不考也罢,明日再回去就是了。”
阿婆一听更加生气,从车上拿起一根藤条,打在汉子身上,“你父亲在世就是这般教你的?”
汉子赶紧跪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看看,三番五次不愿参加考试,要不是我一路逼着,早就错过了。你这幅模样,叫我如何对得起你故去的父亲!”
说着便抹起了眼泪,汉子赶紧拉着阿婆劝道:“母亲莫要难过,孩儿这便去找个住处。”
水沅看出汉子眉间有几分无奈,知道囊中羞涩,便走过来说:“天色已晚,不好找住处了,我有一处闲置的居所,虽然破旧些,但勉强可以安身如若两位不嫌弃,可以先做容身之处。”
阿婆高兴的说:“鸣儿,快快谢过公子。”
汉子站起身深施一礼:“萍水相逢,倒要叨扰公子了。”
水沅笑道:“相逢便是缘分,还没请教尊兄姓名。”
汉子忙道:“不敢,在下简鸣,字羲和。”
“羲和?日驭之神。”
“表字乃故去的父亲所赐。可惜自身粗鄙,有违父亲心愿。”
水沅叫简鸣继续推着车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去到郡王府旁边一处小院。
这处小院本来是水沅给贾溪准备的,只是贾溪一头扎进官庄以后再没有回江陵城中,这小院也便空置着,不过水沅已经叫人将小院收拾干净,里面家具被褥、厨房用具均是新添的。
还购置了两名侍女,平日清扫小院。
水沅他们进屋,侍女赶紧帮着简鸣将车上物品收拾进房,简鸣正要推辞,却听阿婆说:“公子即有所赐,不可辞,待以后报之。”
水沅暗自点头,待简鸣安顿下,便起身告辞。
阿婆叫简鸣代替自己将水沅送出大门。
回到府中,莫寒便小声说道:“此人功夫不在我之下,公子务必小心。”
水沅点点头:“我观简羲和,目光纯真,待母恭孝,绝非恶人。”
进到屋中,初吉端了茶水过来,水沅招呼莫寒喝了一杯茶,叫众人下去,只留下莫寒,这才说道:“莫将军跟随孤也快一年了吧?”
莫寒忙道:“公子放心,莫寒绝无二心。”
水沅说道:“孤知道你的本事,做个护院家丁,那是珠沉沧海,我这段时间一直有所想,今日便与你说说。”
莫寒一脸惊喜,忙在踏前跪倒:“某自追随王爷,常聆听王爷所言,观王爷之所行,倍感倾慕,王爷但请赐教,某谨受教。”
“荆襄一战,虽获全胜,但孤每每回想,总觉险而又险,常梦中惊醒,犹仿佛身处战场之中。崔公所言极是,此战胜在民心所向,荆襄军民持杆奋起,周军恍然失措,我军乱中取胜,巧胜尔。”
水沅端着茶水,思量片刻,继续说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如今周国降服齐国,国土倍增,尚无力征伐,给我一些时日,待齐地安抚,定会整兵南下,因此敢不夙兴夜寐,整备军务,以待来犯之敌。”
“荆襄亦是新降,人心初稳,百废待兴,我三军仅仅只有控弦之士五万,加上荆襄降军,可用军士不过步兵八万,水军三万,更无虎豹骑那般的精骑兵,如若真的大战来临,怕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荆襄之地难以抵挡周兵锋芒,不免百姓遭殃,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