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城知府环顾一圈,看到叶婉时明显神色诧异,但转眼恢复如常,朝着领头的官兵问道:“此处吵吵闹闹的,所为何事?”
“啊他是...”小萝瞧了知府大人两眼忽然指着他惊呼出来,叶婉赶紧咳嗽两声打断她,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话。
“启禀大人!”领头的官兵抱拳行礼道:“这些人自称是城中如意楼的,想运这几车粮食出城去救济城外的饥民,小的想要例行检查,哪知这些刁民竟敢阻拦反抗,小的怀疑他们是要图谋不轨!”
“城外饥民挖食树根啃食树皮,更有饥民活活饿死路边,我如意楼见此惨状于心不忍特拿出存粮出城救济,这位大人却故意刁难我等,更是禁止粮车出城,还请知府大人明查!”叶婉上前福了一身,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明白。
知府大人闻言频频点头,道:“如意楼一片善心理应嘉奖,李大人怎可阻拦粮车出城呢?开城门放行!”
“大人!”那领头的李大人惊呼一声,左右看了几眼,快步上前凑到知府大人耳边低声道:“大人!朝廷派来剿匪平叛的兵马这两日就要驻扎舒城了,军令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舒城的每一粒粮食可都是剿匪所用的军粮啊,这要让如意楼开了这个先例,误了军情咱们可都担待不起啊!”
知府大人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瞧了瞧叶婉又瞧了瞧李大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李大人见状压着嗓子又道:“大人,要以大局为重啊!”
李大人虽然刻意压低着声音,但叶婉离的近了倒也听的一清二楚,虽是三言两语却也听明白了,原来朝廷是想征用舒城的粮食作为剿匪的军粮,难怪放任城外大批的饥民不管不顾,还不准如意楼的粮车出城。
眼看知府大人神色为难,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浮上叶婉的心头。
“知府大人请看!”知府大人正沉思时,叶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朝他晃了晃,那金灿灿的令牌上赫然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舒城知府大惊失色,迅速跪在地上恭敬道:“下官叩见钦差大人!”
李大人和一众官兵瞬间傻眼了,直到知府大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慌忙的跪倒在地,脸上青白交接。
叶婉唇角带笑,慢慢将金牌收回怀中,谁也没有发现那金牌的另一面刻着的竟然是个‘楚’字!
这地方芝麻大的小官员,有几个亲眼见过御赐金牌的?更不会想到有人会拿金牌骗人的,叶婉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拿楚皇给她的金牌冒充起了明国的钦差。
“都起来吧。”叶婉轻轻挥手,神色自若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看了知府大人一眼,淡淡道:“舒城知府听令!”
“下官在!”知府大人忙叩首回应。
“召集城中所有名医大夫到城门处,将城门打开让饥民进城,大夫仔细检查每一位入城者,发现感染瘟疫者将其暂且安置在城外统一救治,未感染者放入城中安顿,由如意楼领头发粮救济,城中商贾富绅还请知府大人组织一下各施援手,我不想看到还有人饿死路边。”
“下官遵命!”知府大人领了命,施礼退去。
“这...”李大人还想再说什么,见叶婉眼神轻飘飘的瞥了过来,立刻赔着笑把话憋回了肚里。
叶婉朝刘禄使了个眼色,便带着小萝回如意楼去了。
刚一进屋,憋了一路的小萝忍不住大声笑出来,边笑边道:“小姐!您胆子也太大了,钦差大人也敢冒充!”
“这事儿,谁敢去求证?”叶婉满不在乎的道。
“那万一要是暴露了,那咱们可就麻烦了。”小萝不无担心的道。
“不怕,只要知府大人配合我们就行了。”
小萝眼睛一亮,道:“对啊!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在这当了知府,真是前途无量啊!”
“小丫头片子动春心了?要不要我给你保个媒?”叶婉笑着打趣她。
小萝羞红了脸道:“哪有!小姐您取笑我。”
伸手按着叶婉的肩膀轻轻揉捏,小萝轻声笑道:“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了咱们是回京城么?那到时小姐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赵将军了。”
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仿佛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一圈圈涟漪荡漾在了心里,缓缓抚摸手腕上的铃铛,叶婉幽幽叹息不语。
是夜,叶婉刚刚用过晚膳,刘禄轻轻敲了几下门,在房门外低声禀报道:“启禀圣女殿下,舒城知府求见!”
叶婉闻言并不觉得意外,问:“他在哪里?”
“正在楼下候着呢。”
“带他来吧。”
片刻后,舒城知府走进房中抖了抖袖摆躬身行礼道:“下官参见钦差大人!”
“不必多礼,你我也算是故交,叫我名字即可。”叶婉摆摆手,示意他落座。
“没想到在舒城有幸能见到叶二小姐,当初还真是多谢叶二小姐替我解围。”知府大人拱手笑道。
“是啊,没想到昔日的穷书生,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是一城知府了。”叶婉为他斟了杯茶水,眼前这舒城知府,正是她当初在京城出手相助的书生舒誉华。
“若非叶二小姐当初助我,还有杜大人的暗中提携,便没有小生的今日,这份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若有用得着小生的地方叶二小姐请尽管差遣。”说着,舒誉华又起身鞠了一躬。
叶婉淡淡点头,笑道:“那我便与你实话实说了,其实我并不是什么钦差大人,我是假冒的。”
“啊?这...”舒誉华闻言惊骇无比,连忙道:“这...叶二小姐,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你怎么...”
“你若不说,他人怎会去求证真假?”叶婉望着他笑道:“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过两日朝廷剿匪平叛的兵马就要到舒城了,那统兵的将领是从京城来的,到时您的假钦差身份肯定会败露,那时该如何是好?”舒誉华摇摇头,神色显得有些焦急,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道:“叶二小姐,您还是收拾收拾赶紧走吧。”
“来就来吧,他剿他的匪,我救我的人,互不干涉。”叶婉轻笑一声毫不在意,有哑先生在旁,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还有云尘这个超级大变态在,说不定此时她正暗中躲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
舒誉华见状有些无奈,叶婉是宰相府的二小姐他自然清楚,于公于私他都不愿看到叶婉出什么事,只是眼下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叶二小姐,您说您要救人?是怎么回事?”
“这如意楼的掌柜与我有些渊源,他被匪贼绑架了,舒大人可有匪贼的消息?”叶婉简单的解释两句,反问起他匪贼的底细。
舒誉华紧紧皱眉道:“这一伙贼人势力庞大,在这一带作乱已久,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我刚刚上任舒城,受理最多的也是匪贼作乱之事,上个月初我与叙川官府商议共同集结官兵入山剿匪,但却在山上扑了个空,我怀疑官府里有人与匪贼串通一气,此次旱灾饥荒,传言这伙贼人借机蛊惑民心企图谋反,朝廷这才派兵前来镇压。”
“那你这舒城官府怕是也不干净吧?”叶婉淡淡瞥了他一眼,舒誉华苦笑一声摇首不语。
“这么说,这伙匪贼藏身何处,你也不知道?”叶婉微微皱眉思索,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确实,这伙贼人狡猾无比,行事毫无规律可循。”
叶婉沉吟片刻,道:“这样,这些匪贼的底细我会想办法打探,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等剿匪的大军来了,你便按我说的去配合剿匪大军,事成之后你也算是立了功了,这征用军粮一事就算办砸了也无关紧要,更何况你还救了那么多的饥民,得了个爱民如子的名声,利远大于弊,你看如何?”
舒誉华毫不犹豫的拱手道:“全凭叶二小姐吩咐!”
翌日,舒城城门大开,饥民在城外排起长队陆续入城,几十位大夫守在城门处仔细的检查每一位饥民,幸运的是并未发现身染瘟疫者。
如意楼与城中数位富商在城里石板桥上发放救济粥和馒头,饥民们争先恐后的蜂拥而去,官兵们则护在一旁维护秩序,叶婉静静站在桥头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思绪万千。
若有一日,当自己修炼了无情诀以后,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恐怕再也感受不到了,感动也好,悲哀也好,自己只能做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骄阳似火,心却如同寒潭,轻轻抬起手臂遮挡烈日,手腕晃动之下,铃铛声轻轻飘荡。
回到如意楼里,刘禄正心急火燎的准备往外跑,看到叶婉回来了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急忙上前道:“殿下!匪贼来信了!”
叶婉脚步一顿,问:“信呢?”
“这儿!”刘禄忙将手中捏着的信纸递给她。
叶婉展开看了一眼,信上说要如意楼备好一千两银子送去土地庙赎回刘福,信尾则是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殿下!属下对照过了,确实是刘执事的手印!”刘禄在旁低声道。
“送信的人呢?”叶婉合上信纸问道。
“和上次一样,没有看到送信的人,信是系在箭上的。”
“如意楼里能不能拿出这一千两?”叶婉又问。
刘禄面有难色,犹豫了下道:“这一千两拿倒是能拿出来,可是...万一又跟上次一样送了银子却不放人那该如何是好?”
叶婉微微皱眉,沉思了一会道:“你拿八百两白银出来,再从你夫人那里拿些金银首饰,记清楚样式,安排人守着城中的金银店与当铺,一旦发现有人变卖这些首饰立刻把人抓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叶婉叫住了他,问:“哑先生呢?”
刘禄四处望了一眼,茫然道:“刚还看到他的,转眼就不见了。”
“他去追那送信的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一个身穿宽大青袍的女子走进如意楼中。
叶婉看到她进来不禁长长舒了口气,笑道:“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