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奴在家安度了几日享乐的时光,就被老子逼去了儒庙的学宫。
唐念奴心中一百个不愿意,让他和那些声色犬马的王公贵族待在一起,他怕自己那天气不顺挥剑砍死几个,那就有好事看了。
唐国忠闭着眼睛,嘴里只有一句话。“你娘生前就盼着你不要走我的老路,去刀口上舔生活,盼着你能够学有所成,金榜题名。”
“姓唐的,是个爷们儿就别拿我娘说事,咱俩真刀真枪干一仗,输了我任你安排。”
“我老了,哪能比得了你年轻,不打。”
“让我去学宫,你就不怕我气不顺,抬手杀死几个,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只管杀,只要不是太子和公主,你就是把整个学宫拆了,我都替你兜着。”
唐念奴恨恨地看着唐国忠,对着他屁股踢了一脚,坐上前往学宫的马车。唐国忠揉揉屁股,打掉灰尘,嘴角露出得意,又赢了一次。“哼,贼娘的,真不惜力,看来还是欠收拾。”
唐念奴被安排在甲科,在这里学习的人,无不是皇子公主和王侯世子,一个个鲜衣怒马,腰配玉剑。唯独自己单色白袍,腰悬三尺青锋剑。
唐念奴在学堂的最后一排寻得一个座位,却懒得去翻面前的经诗典籍。学来无用的东西,拿来能饱饭否,能御敌于外否。这些书卷对他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睡觉时拿来当作枕头。
陈夫子走了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最后排睡觉的唐念奴,摇头叹息一声,开始他的讲课,作为名声在外的儒门大家,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肃静,开始今天的课程。时值雪过初晴,故而今天不讲经史,我们谈论人间美景,景色是基于人之情感而发,不同的人,不同的境遇,面对同一样事物都有不同的感官,是谓格物,众学子按桌次依次来谈论你认为的美景,言出无际,仅限这一堂课而已。”
皇太子坐在首位,首先站起来。“正如夫子所言,时值雪后初晴,吾认为美景当是厚雪压青松,比之君子之清白傲骨。”
夫子夸赞:“不错,比喻恰当应景,很好。”
“我觉得人间美景当是百姓安居乐业,这太平盛世就是美景。”
“二皇子久居庙堂,能有此感想,善。”
“我不同意,平常过日子哪里来的美,还是细雨打芭蕉,清风过竹林最美。”
“三公主所说却是江南的典型景致,不错。”
一个个学子依次发言。“人世间的景色万千,能让我难以忘却的,不过微雨过荷塘,点点圆润,淡淡清芳,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让人爱不释手。”
“还是明月清泉更美。”
“我觉得万里枫林秋红之时最美。”
这些贵族公子小姐无不用华美的辞藻来形容自己的喜好,希望得到夫子的赞许。
“喂,哥们儿,到你了,醒醒。”唐念奴被身旁的人推醒,睁开朦胧的双眼,抬脚便要往外走,旁坐的小胖子赶紧拦下。
“不是下课了吗,我脖子都睡疼了。”
小胖子提醒:“哥们,夫子让说说自己心中的美景,轮到你了。”
陈夫子面色如旧,不显愠色道:“众位学子,这位是镇北王唐国忠的世子,以后同在甲科学习,大家认识一下。”
女学生们都好奇地看着唐念奴,在帝都哪里见过皮肤黑黄的世子,看着他那刚睡醒的呆样,无不掩面轻笑。
唐念奴看着夫子示意,开口道:“人世间的美景,在我看来,不外乎女人二字。”
一言即出,满堂皆寂,针落可闻。陈夫子面色尴尬提醒:“我问的是人世间的美景,世子殿下。”
“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对于我而言,尽截此二字足矣。”
唐念奴如此露肉的言辞,惹得女学生们面色秀红不敢抬头,男学生则表情丰富,有人嘴角嘲讽,有人不敢相信,有人则是志同道合。陈夫子的养气功夫败与一言,怒色渐起:“竖子不吐人言,有辱圣贤之道,罚你抄写戒书百遍,下课。”
女学生们掩面匆匆退去,她们感觉别人看自己的眼光放在羞愧的地方,赶紧离开。男学生三五成群,笑谈刚刚发生的事情,唐念奴一句话,名传学宫。
小胖子竖起大拇指,“世子殿下,当真语出不同,叫我沈胖子就行,以后就是同窗了,多多关照。”
唐念奴拉着沈胖子,“走,去喝酒。”
汴河沿岸,是闻名天下的烟花巷,哪个茶楼酒楼没有养着三两花魁,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就指着女人胸前的风光多拉几位恩客。
有人说,每至深夜,歌姬洗面齐卸妆,汴河水都要染出三分胭红,一段脂香。
沈胖子带路,用他的话说,整个帝都没有他未喝进口中的酒,没有他未打赏过的姑娘。
望北楼,楼上佳人惹人愁,将军停马齐卸甲,书生流连不知返,这里的酒香到心坎,这里的姑娘柔的如水。
“世子殿下,来尝尝这闻名京都的三花酒,花白酒火辣,花香酒醉人,花露酒甘甜,混喝又有不同滋味,三种酒按比例混搭还有万千口味。”
唐念奴端起一杯花白酒,张口喝下,口中宛如烈火燃烧,可惜火辣有余,酒劲不足,喝习惯了北地烧刀子,这酒在口中清淡如水,唐念奴懒得去看剩下的两种花酒,那些只是文人墨客矫情的由头,把酒做成甜味那就不再是酒,丢掉了酒的灵魂。
唐念奴想起边塞,那些贫农用各种糙米酿出的小米酒,虽然酒色浑浊,杂质颇多,但只需一口,可以暖和半天身子,就是军中的猛汉也大多半斤即醉,这种富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小米酒,曾得到一位女诗人的青睐赞叹。
阳春白雪小米酒,一生愁怨去心头。将军百战尤未败,三杯不过便娇羞。
女诗人虽有俏皮逗乐之嫌,但确实将小米酒的名声传了出去,小米酒成为世间最普遍的酒,它走进来万千百姓家,广为流传。
可惜在这望北楼里喝不到糙米酿出的小米酒,店主人不会拿这种酒自贱身份,他们卖高雅,卖精致。
一曲唱罢,引来台下贵族子弟争相打赏,真金白银大把大把的扔上台去,歌姬纷乱争抢。
沈胖子探过脑袋,“世子殿下,好戏来了,这可是京都四花魁之一的苏小小,一个月就露面一次,我可是算着日子带你来的。”
“奴家苏小小,一曲离殇赋,还望各位食客喜欢。”
台上拉起轻纱幕,依稀能看见婀娜身姿,沙哑的嗓音唱着笙歌。
“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
回环往复,嘶哑的喉咙唱着亡国诗赋,惹来台下文人唏嘘不已。唐念奴眼神凌冽,盯着轻纱之后,这里没有人知道,这首被风月拿来吟唱的曲子根本就不叫离殇赋,而是广陵曲,而写诗的人,名字叫阿奴。
唐念奴眼角瞥向身旁的胖子,右手已按在剑柄,这首曲子,谁人都可以唱,但唯独不能在自己面前唱。
唐念奴放下酒杯,径直跳到台上,挥剑劈开纱幕,冷眼看向里面,苏小小虽然面藏红纱,依旧难掩倾城之姿,唐念奴不得不承认她很美,美的不可方物,但杀意早已冲入眼眸。
“哼,一个前朝女,唱着亡国赋,贼子野心,我大燕人人得而诛之。”
苏小小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青锋,躬身见礼。“这位公子能识得此曲,真是博学多知,今日是小小孟浪了,扰了公子雅兴,小小愿意陪酒一杯,还望公子见谅。”
“堂堂大燕京都,大庭广众之下,唱这不臣之曲,岂是一杯酒的事情。”
台下早已喧闹不堪,唐念奴惹来众怒。
“哪里来的黑面莽夫,在这里作清高,于苏花魁面前卖弄。插标卖首的犊子,滚下去。”
“这位公子,纵使曲子不和宜,你也不该如此为难小小姑娘,当去寻那作诗之人的不是,他能写出如此反诗,才是人人得而诛之,何苦在此给小小姑娘难堪,看在大家的面子上,公子识相点,还是作罢为好。”
唐念奴看着俊朗的公子,嘴角轻笑。“在国家大义面前,哪里谈得上面子,你如此为这罪女开脱,小心招来祸端。”
“哈哈,你是何人,出此如此狂言。家父王之涣,当朝三公,就是有祸端,亦不过蜻蜓点水。识相就滚出去,惹怒了小爷,叫你全家上下鸡犬不宁。”
店主躲在暗处不敢出声,这些王公子第争强好胜,他是哪一个都不能招惹,打你一个巴掌还要陪脸笑,这个时候站出来无疑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