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有人欢喜有人愁,黎朝近四万大军两面夹击,眼见能攻下同登,打通高平与谅山之间的通道,却因为黄子琦的这一奇兵突袭,而功亏一篑,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许多物资。黄子琦却很高兴,虽然同登守兵损失不小,但主要的损失都是莫家军队,黄家在这里本来驻守的人就不多,又大多凭借险地阻击谅山方面的攻击,损失反而很小。现在莫家的小主人忿怒之下,带着莫家主力军队去追郑全,所有的粮草辎重和俘虏,反而都成了黄家的财产。黄子琦可没那么大方,会把这些东西分给莫家。让黄硕、韦虎等人把俘虏集合,缴获的粮草辎重统计后,便又安排人,把这些东西送回思明府去,充实他地主家仓库去了。
袁承志见这个土司,满脸堆笑地看着源源不断被往回押送的粮草和俘虏,充分表现出了土财主爱敛财的一面,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待押送队伍走远,他凑到黄子琦面前问道,“大人,你早上为何不劝阻莫家,穷寇莫追的道理,大人应该都清楚啊。况且郑全那边,连穷寇都说不上,他们损失虽然不小,实力却仍然比莫家这支队伍还强。”
“哼,那个小屁孩,无礼于我,那就让他去吃点亏吧。”黄子琦语气忿忿。
不过袁承志可没从他表情中,看出一分真的气忿的样子,便悠悠说道,“恐怕,大人不只是觉得他无礼,想要教训他一翻吧?”
“噢,承志,你说说看,我还在想什么?”黄子琦很好奇。
“莫家经此番内乱,已经名存实亡了,可是莫家仍有数万大军,在高平、谅山、广宁、北江一带,也仍有忠心之人。莫家新家主,威望越高,整合力量的可能性越大。可是,如果这个小家主,给莫家上下的感觉,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冲动少年,还不听身边人劝,刚愎自用,那莫家就再也凝聚不起来了。”袁承志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黄子琦的反应,见黄子琦依然好奇的表情,没有想要打断他的意思,便继续说道,“莫家小家主一旦令人失望,莫家上下离心,那些既不想投奔黎朝,又不甘侍奉小家主的人,该怎么办呢?”
真心认为,这些古代聪明人,非常可怕,自己那一点点小心思,怎么在他们面前,简直跟贴着详细文档,解释得清清楚楚了一般。只是,这些人也极可恶,明明都已经说出大半了,却总爱在快要结束的时候,留个尾巴不收,假装没有完全猜透主人公的想法。头疼归头疼,还是要鼓励身边的谋士们,尽可能多的发挥头脑风暴啊,黄子琦见袁承志停住,便问道,“承志你说说,这些人该怎么办?”
“高平回不去了,南边黎朝,不敢去,东边广宁,虽有不少忠于莫家的人马,可是却被黎朝大军压制在山里,平原地区完全被黎朝占据,中间还隔着谅山。他们过去就很困难,去了之后呢,这么多人,如何养活都成问题。至于投奔大明,大明过去上百年时间里,明着纵容黎朝灭莫朝,然后又用莫朝牵制黎朝,相信莫家上下,也知道投奔大明,除了小家主会被封个虚衔混吃等死之外,便不会有更多收获了。对于莫家上下来说,最好的办法,是与黄家彻底融合,假借助守同登,休养生息,等待时机。”袁承志就差一把蒲扇了,不然在黄子琦看来,就和电视里摇着扇子,指点江山,谈笑间令敌人灰飞烟灭的谋士们差不多了,当然黄子琦还是没有打断他,让他继续,“两次黄家救援,想必他们很清楚黄家对他们的态度,也很清楚黄家的实力,如果还不知道怎么选,那莫家也就莫想继续生存下去了。”
“希望一切皆如承志预料,那对我黄家来说,倒是个壮大实力的好机会。我们缺人缺地盘,当然首要的是人,地盘嘛,可以等待时机。”黄子琦是要把袁承志当作心腹来培养的,所以一切也不瞒她。
“只是,不知大人之志……”袁承志想问,但随即觉得,这有点不妥,急忙摆手道,“大人恕罪,袁某错了。”
“哈哈,承志不必如此,我之性情,你是清楚的,不用和我这样生分。我并非不想告诉你志向,而是仍在观察,寻找机会,尚有迷茫。承志你也多观察,多思考,咱们合众人之智,当能在这乱世之中,寻得最好机遇。”这边说着,他边黄硕等人,已经过来,请示后续布防问题,两人只能中止对话,却安排各种事项。
傍晚时分,却见高平方向,浩浩荡荡过来一队人马,这里士兵急忙吹起号角,各就岗位,严阵以待。等人马近了,才看见是莫家旗帜,领头一群人,垂头丧气,黄子琦不用猜都知道,他们肯定是被郑全的逃兵打败了。
莫敬宇脸上有伤痕,莫敬轩左手臂中箭,都没拔出来。那个护送莫敬宇逃出高平的将军陈宝山,明显是腰部受了伤,被紧紧包扎着,躺在担架上抬回来的。莫敬宇进到同登大寨,只是和黄子琦抱一抱拳,把鞭子一甩,便一言不发地钻进山上专为他准备的帐篷里去了,留下莫敬轩和横躺着的陈宝山,无奈地摇头。
“陈将军,你这伤势不轻,在同登前线无法好好冶疗,一会我派人,护送你和重伤军兵,一起到思明府,我妹妹他们医术尚佳,给你好好治一治。”黄子琦对这个陈将军印象很好,在那种危机之下,仍然能够忠于莫家的异姓将军,肯定不是个坏人。
陈宝山抱拳,“谢过黄大人!”他也不客气了,同登保住了,莫家军队因为小主人的任性,再一次损失了上千人,他身受重伤,也做不了什么,到思明府去治好伤,是当下唯一能做的事情。袁承志与莫敬轩一起,将伤兵清点好,安排人护送回思明府,然后再根据新加入的莫家人马,重新安排布防力量。
莫敬宇彻底躲进他的小帐篷,不管事了,整天就冲着身边侍候的人发脾气,使小性子。黄子琦懒得理会他,莫敬轩虽然为难,可是还有许多正事要做,每天去哄这个侄子一通,尽了程序性责任后,便与黄子琦呆一起,谋划后续的事情。
“黄家主,不少莫家中低层头领,都提出要去东边广宁,和那边潜伏山区的莫家游军会合,我否决他们的提议。广宁那边虽然有近三万游军,不过平时并不敢太过抛头露面,且因为困守山区,粮草维持只是勉强。我们这上万人再过去,那只能增加他们的负担,可是困守同登,也不是个办法。我想,这里的莫家军,就与黄家军彻底整合混编,先一同守住同登,以后若能寻得机会,再打回高平。若寻不着机会,那……”望着远处的群山,他好一会,才悠悠一叹,“唉!”不愿意再说下去。
黄子琦心中却是明亮得很,果然一如袁承志所料,莫家会这样选择,当然面子上他还是要谦虚一点的,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君子报仇三十年不晚,黄莫虽不同姓,百年来都守望相助之类的话说了一大通,最后给人很惶恐不安的勉强答应对方请求。有了莫敬轩的镇场,莫家土兵也便慢慢接受了与黄家融合的选择,黄子琦让黄硕,按黄家新模式,打散两家土兵重新分成千户、百户后,就在山上进行新式训练。
本来,黄子琦还想在山上多待些时间,巩固这新加入的近一万人马的状况。可是,第五天一早,便有人来报信,说龙州那边黄家分支派人来报紧急军情。
来的人是龙州黄家一支被废的土司后人,虽然土司被废,不过这些黄家人,还是被朝庭任命为边境巡检、卫所军官,协助朝庭镇守边关,黄子琦在大帐中见到那人,那人行礼后说道,“大人,我乃金龙峒巡检司黄安虎大人麾下百户,黄大人让我来报,数万侬苗瑶民从高平逃往龙州,太平府令金龙峒巡检司配合朝庭卫兵扼住谷口,不可放一个流民进来。黄大人心中不忍,毕竟僮人侬人与我们本是一族,苗瑶等族也是从广西迁移入高平,与广西苗瑶多为亲戚。又不敢拒绝太平府知府命令,正在左右为难,希望大人能过去,帮助说服太平府放人。”
这边还未准备动身,高平那边又有人来报,说是黎朝高平驻军,驱迫数万侬苗瑶民众,夺其地,掠其禽畜,责令他们或者离开高平,或者只能从事末业,而不能占越人田地。侬苗瑶等族大多逃入山林,但有数万人在豪强盘金成等人领的五千土兵护送下,退到龙州,却被太平府守军挡住了。
“莫大哥,你和承志一道,领五千人马,两百步枪兵,去助盘金成,牵制黎朝追兵,我估计这支追兵,应该也是郑全的队伍,莫使他们杀伤太多各族平民。黄硕,你在此镇守,给我点五十步枪兵和五百长枪兵,随我去太平府。”
救人如救火,黄子琦匆匆赶到金龙峒时,只见山谷中,军士们布下一道道宽大栅栏,拦住了欲进来的百姓,那边无数的老弱妇幼,哭声呛地,许多人甚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不知是饿得还是受了伤。黄子琦被黄安虎领着,到了阻拦的一线,见那里一个白面无须的高壮男子,正训斥和他谈判之人,“哼,你等流民,莫想从这里进入龙州,快快回到你等自己家乡去,我大明没有多余钱粮田土,安置你等难民。”
黄子琦听了,怒从中来,大声吼道,“他们不是难民,他们是我华夏同胞,大明百姓,为何不放他进来。”
“哼,你是谁,敢在咱家面前如此放肆!”
呃,原来是个太监,黄子琦最不喜欢这些变态的阴阳人了,懒得答理他,说道,“你们赶紧撤开栅栏,让人进来,他们后面还有黎朝追兵,迟一分便会让这些人伤亡许多。”
太监指着他想骂,又搞不清楚状态,神色不善地看着一旁黄安虎,黄安虎明显也不喜欢这太监,没好气地说,“这是思明府知府黄大人!”太监急忙收回指头,幸亏没骂,直接侮骂一方大员,即使是他,也要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