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蕊先前悄悄地追随北上的废帝一路,没有丝毫的收获,明珠在那院子处蹲守也无半分动静,一切都好像安静了下来,世界都静止了。
所以,心蕊决定还是回中原。
秦桧现在有他自己的打算,不听明珠死乞白赖的要挟,明珠也没有办法。不过看秦桧他们现在确实没有生命的危险,小日子也过得很滋润,也就只好放弃了。
宝靥躲在角屋里直哭,不愿意见明珠。
明珠那见了面却没有多大感情的大哥秦一飞也有点闷闷不乐,王氏是坚决舍不得却又坚决要从夫,所以,明珠还是流着泪,很潇洒地向他们告了别。
一路走来,离开中原也只有一年多,可心情却大不相同。
一年前,不知爹娘的生死心中焦急万分,现在,明珠只当是游山玩水,心中惬意得很。
她现在最想的就是不知岳大哥怎样了,可有还挂念自己?好歹也要诓着让师父去见一见的。
心蕊拍了拍熟睡的明珠,轻轻地给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让她悄悄地跟她走。
黑漆漆的,心蕊俩师徒骑着马一路急奔。
明珠不知心蕊何事如此着急,再过两天就可以渡黄河,现在却一路住哪里去?待行得空旷处才忍不住了问。
心蕊说:“下午在酒家听得有俩人在偷偷地提到你岳叔叔,今晚我便去踩他们的点。原来那完颜宗弼,因为多方与岳飞交手没有讨到半分便宜,倒变得很欣赏他,便找了些江湖中人,要一同去他老家捉他老小,想挟持于他。”
明珠呸了一声,气道:“这些小人太过卑鄙!师父,我们何不杀了他们,免生事端?现在还要去哪里?”
“现在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有几路人马?若单单杀了这俩人,一怕打草惊蛇,二怕放跑了领事的头,反让你岳叔叔家人受害。我听得他们说的地址,不如抢先赶到岳飞老家悄悄等待,看他们要作甚。”
明珠不得不佩服师父的江湖老到,自己还在一厢情愿的盘算着怎么见大哥,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知道闷头吃闷头睡,差点误了大事。
若真出了事可不知还有何面目相见大哥?
“师父,那我们可要通知岳叔叔?”
“来不及了,我们先赶到了再说。希望不会晚。”
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岳家庄,一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在金国铁骑之下,大宋的许多城市重镇都遭受了惨无人寰的洗劫,汤阴县也并没有逃过厄运。
岳家庄是个小庄子,不过零散的几十户岳姓人家。
岳飞出生一普通的农户家庭,处在庄子的东南角,几间土墙围砌的茅草屋院子而已。
完颜必布着实有点不相信是这个地方。
他带了八个强健体格的兵丁,桃花门冬季桃花门主冬暖阳,和他的弟子季飞扬,另外那两个就是明珠她们遇见的崆峒派的高手。
完颜宗弼交代再三:一定要低调行事,要很礼貌地将岳飞一家完好无损地请来,不可动粗。所以,连桃花门冬门主都亲自出马,一行人着常人打扮,悄悄地来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带着十一二个毛小孩正在“排兵布阵”,他指挥着毛小孩们打打杀杀还似模似样的。
完颜必布看了小一会,招手叫那小孩过来。那小孩慢腾腾地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些人一通,很有气势地问:“你们是谁?”
完颜必布笑着说:“我们是武功郎岳飞岳相公的部下,现在战事频繁,岳相公担心老夫人,要在下等人请老夫人到军营以保安全。”
那小孩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通,说:“你们是爹爹的手下?我怎么一个人都不认识?”
完颜必布暗喜,还真看对了人,他拍了这小孩的小脑袋一下,笑道:“你爹手下那么多人,你岂是个个都认识?我们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吧?快点带我们见老夫人,办正事要紧。”
那小孩脸都红了,将旁边起哄的小毛孩们解散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岳雷,老二。”他指着余下的一大一小的两个说:“老三岳霖,老四岳震。请各位叔叔稍等,我进去请示祖母。”
完颜必布不得不佩服,这岳飞真的家教不凡,最小的一个怕才两岁多吧,鼻涕有点长,却一点都没有见生人的畏惧。
这样几个黄口小儿都彬彬有礼,看他家如此白屋寒门,真不敢相信这岳飞是位列中上之品的赫赫将领。
完颜必布在心底暗中盘算:这几个妇孺小儿应该不难哄吧?笑着完颜宗弼的小题大做,过分小心。
心蕊悄声对明珠说:“那头戴长脚软纱唐巾的男子,是几人中功夫最高的,他旁边穿白衣的青年和那两个配剑的功夫都不弱,要打起来,我们得快。实在不行,我们就抓完颜必布做人质。”
明珠看心蕊交代得很慎重,小心脏有点忐忑,点点头,轻声问:“比你如何?”
看见师父没有表示她就又放心了,只要师父在,就什么都不是事。何况,先前已经通知了岳家庄的老族长,如果有需要听响箭为信号,不得已的时候大家还是可以壮胆的。
可只有心蕊明白,一场大战将要不可避免。
院门开了,岳雷扶着一个着黑色及膝布衣,黑色素布长裙的六十岁上下的妇人站在了门外,一方素白色头巾扎捆了一个结遮挡了银雪一样的花白头发,精神矍铄,拐都没有杵一根。
她慈眉善目煦煦为仁,很淡定地看着大家。
完颜必布赶紧上前作了一揖,“拜见老夫人。我等是岳相公的部下,现在金国大军大举南下,黄河以北都不安全,岳相公要部下请老夫人和眷属到军中,以便妥善安置。请老夫人莫要犹豫,赶快随同属下悄悄迁移,岳相公交代切不可惊动旁人。”
一阵微风吹过,姚氏吸了吸鼻翼。
她走上前两步,托起完颜必布鞠下的手,微笑着说:“辛苦各位了,小哥生得如此高大倒很难道,不知五郎可还有什么话带来?”
完颜必布小心回道:“并无,岳相公只再三叮嘱不可惊动旁人,说老夫人自会明白的。”
姚氏叹了口气说:“这世道辛苦,家中已许久没有肉食了,小哥可否将所带肉食分点给我,老身让孩子们吃饱了好随你们去。”
完颜必布微感措手不及,一时间好受宠若惊,赶紧讨好地说:“好,好,老夫人太客气,是下属考虑不周了,请,请。”
姚氏接过肉干,闻了闻,笑道:“多谢。不过,家中留下的都是些女人,不太方便请大家进屋,只好委屈大家在外等候,我们收拾收拾就走。”她冲完颜必布富了一富,牵着岳雷进了院门。
完颜必布心中窃喜,没想到所谓的大事竟如此顺利。他使了个眼色,派了两个兵丁到后院守候。
姚氏叫来儿媳李氏,孙媳巩氏。
李氏抱着足月的小儿子岳霆,巩氏已是五个月的身孕。
姚氏拉着李氏和巩氏的手,含泪地说:“我两个苦命的儿啊,自从嫁入我老岳家,从没有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连银子都没有见过半分,却任劳任怨的上孝敬父母下养育孩儿,我们老岳家对不起你们啊。”
她说着跪下了双膝。
李氏和巩氏面面相窥,赶紧跪下。
李氏道:“娘娘今日何故如此说,行如此礼,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姚氏说道:“五郎一直要我们随军而行,我怕拖累他,又舍不得这个和他爹爹生活了多年的家。只想我们悄悄的留在这里无妨,现在到哪里不是一样的艰难?
确实是我老糊涂了,终于要出祸事了。
金贼就在门外,是要拿我们一家老小作人质,借此要挟五郎。我们看来是逃不掉了。老身是无所谓了,只可怜了你们.....”她落泪地说不出话来。
岳雷愤愤地摔了手中的肉干,叫道:“祖母,他们真的是金狗吗?我跟他们拼了,绝不让他们伤害你们!”
姚氏低声呵斥道:“不可冲动,不要惊动了他们!”她回头对李氏歉意地说道:“青叶我儿,娘只有委屈你了。”
李氏哭道:“娘娘但说无妨。”
“若水才嫁入我岳家不久,又有身孕,我们将她藏起来,不可让他们抓了去,也好给五郎报信。我们现在只装作不知道,见机行事,慢慢与他们周旋,待五郎有机会救我们。只是,青叶我儿,此行凶险,娘于心不忍,连累你和孩子们受这无妄之罪啊。”
巩氏哭道:“若水怎肯让娘与祖母去涉险自己独活,我愿随祖母去,让娘去找寻爹爹。”
李氏拉起这一老一小,檫去脸上泪水,对巩氏笑道:“我好歹是你娘,你腹中还有我孙儿,我怎么会要你冒险?只是,”她转头对姚氏说:“娘,我只有一个请求,霆儿还小,我不忍心啊。可不可以让若水带他一并躲藏?”
岳雷抹了一把眼泪,说:“祖母,他们不是爹爹派来的吗?就算是金狗,我岳雷是这家中唯一的男子汉,我来保护你们。”
姚氏说:“金人好吃羊肉,他们虽然穿戴我汉服,可身上那常年的异味消不了。我试探着要了他们点肉食,还果然是羊肉干,我们大宋子民哪有这习俗?
何况,若是五郎着人来接我们,一定会有一个我们认得的,不会全然是我们不认识的人。现在,我们只好与他们装糊涂,给若水争取更多的时间。
若水,不要再耽搁了,快带霆儿藏起来,以防他们怀疑,一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切记切记!”她拍拍岳雷的头,叮嘱道:“带好弟弟,一定要忍,不要露出破绽,要不小弟弟和大嫂谁都跑不了。”她递了一把匕首给李氏,娘俩默默地笑了。
巩氏含泪接过还熟睡着的岳霆小叔,李氏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小儿子,拉着岳雷,跟随姚氏去收拾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