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煮酒,终于又放肆的伸出了他白磷磷的狰狞獠牙,他笑得是那么的肆无忌惮,一副做坏人的感觉真好:既然我注定要孤独,那我就把你逼到世界的尽头,只有我和你,我就不孤独了。
“但金铃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杀的,是因为你对她的绝情绝义,才杀了她,不要算在我的头上。”
“是。”
完颜亨低应着,不勉强自己与这煮酒做灵魂深处的谈“心”,这感觉也真好。他的眼微红,泛起一片酸楚的愧疚:金铃儿,你舍得下我们的大女,舍得下我们的拓儿,还舍得下你腹中的胎儿,从此,这五彩斑斓的世界再与你无关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金铃儿,你一路走好。
就在他埋葬下金铃儿的这一刻,看见活泼妖娆、热力似火、放肆大胆到绝不会克制自己的她,就这么从此变成这孤零零的黄土一堆,这一刻,其实真的不是完颜亨假装着的示弱服软,他真的厌倦了、害怕了,他不想,真的不想。
是这煮酒的煽情提醒了他:煮酒已无法复制,妄想与这煮酒示弱,不过是与虎谋皮。
完颜亨闭着眼,缓缓说到:“我懂,但他们不一定要死,你不过杀给我看罢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再没了痛苦。
佛祖念着‘阿弥陀佛’也要世人供奉,菩萨手持莲花也要人筑庙上香,灶王要供果,老子要信奉,谁都做不到不食人间烟火。
避世,偷得皮囊的一番清净,躲不过已经污浊了的心。
好,我曾经一直想要天下一统,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现在你既然真有要成全我的渊源,我何必一定要抗拒。无意间真的造福了天下,也算可以减轻我些许的罪孽。
历史能有多少的真像,长河漫漫,谁逐了浪花,谁又被浪花所逐?”
“你在胡说什么?”
煮酒听得云山雾罩的,他这一刻,真真的看不懂这个完颜亨,完颜亨这种绝望的无可奈何,真与假都让他有种窒息。
仿佛打倒了他?不,完颜亨才不是女人呢,看来这颗心真的在做怪,偏巧自己差点又信了。
这煮酒冷笑着:“罪孽?你在忏悔?你要做拯救苍生的圣人?”
“罪孽已深重,也从不想站在道德的高峰。”
“那你想怎样?”
“你现在武功天下第一,纵横武林,谁都不是你的对手,有没有弟子门人都不要紧,做一个逍遥的独行侠安逸得很,可你看不透。
既然看不透,你就一定要有甘心为你做事的人,这个替身,算是跟得你最久的吧?却对你没有一点心甘情愿。你现在的手下,是被你利用还是威逼来的,怕都是些被你喂了药的人吧?他们都是不中用的。
你先前选的人太敷衍,无可用之处,再选。
这两月我陪我的宝宝,你选你的人,该接受你检查的,我一点不落,你我相安无事,可好?”
一个手下对煮酒请示什么。
“两个月后你准备怎么做?”
“宝宝身体安稳了,可以随行了,我们一同去大金国,启动宋廷内应,最多两年的时间,我将天下给你。”
“两年?你想要谋划什么变数?
若需要等两年的时间,不如我自己亲自动手,杀了金国郎主、大宋赵构,只要两天,我何须要你?
难道那一群贪生怕死的大臣们,谁还敢不服?”
完颜亨淡淡的笑着:“那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何必不去试试?”
“.......”煮酒哑语。
“权利和财富,一向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看似卑微的芸芸众生却毫无话语权。‘天命所归’,是皇权灌输给大家根深蒂固了的思想,可恰巧是那少数人不信,那芸芸众生相信。
你控制得了这些贪生怕死的少数,你杀得尽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吗?杀尽了,你又还剩什么?
唐太宗将他的臣民比喻为水,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才建了一个太平盛世的强大帝国,让天下忘了他卑劣得来的皇权,成了后世千古赞誉的圣明之君。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连这点你都做不到,这天下有什么可玩?”
“我长生不老,我的帝国谁敢说三道四?
你以为我不懂,历史都是强者书写的,生生世世都是我,我害怕什么后世屁话?
一群蝼蚁而已,都是废物!谁敢反我?我要他们统统都跪倒在我的脚下,谁敢抬头废话我杀谁!杀光他们!我不在乎!
试问:血淋淋的头颅滚在面前,告诉我,谁还敢抬头?”
煮酒倨傲的叫着。
完颜亨冷冷的笑颜:“杀光了,谁还能陪你玩?你留我,不是为了消遣,只不过留一个可以陪你玩耍的对手而已。
——你害怕孤独。
谁能掌控这个世界?谁能真的敢以天下人为棋子?
——谁都不能。
没有一个人和几个人撑得起这片天,你的天下如果只剩一片鲜血和匍匐颔首的小矮子,你玩得还会尽兴?”
完颜亨很淡然,眼中没有一点杀气,却无形中掐捏了煮酒的七寸。
煮酒气了,一把抓住完颜亨的前襟:“你真是让我又爱又恨,是个让人舍不得的对手,没有天下不要紧,没有你,我确实会寂寞。”
他又看了完颜亨这毫无畏惧、平淡如水的目光许久,扭了扭他的脖子,冷笑着道:“好,他走了你还在,金铃儿走了你的宝宝还在,你要一力承担、一直护着她,好,我看你担得了多少、护得了多久?
你们戏弄我也许久了,真的不要把我当着傻子,给我不老神功,希望就在这两个月。
既然不能爱你,我就只有折磨你。折磨你虽然让我很快乐,但做梦我都梦到怎样去折磨你的妻子,那才兴奋。”
按奈不住的狰狞,让这张老男人的俊朗全部丢失:“不过不是泥巴里躺着的这个妻子,这个只是个敲打你的样品。
其实金铃儿何尝又不聪明?她拿你无可奈何,只好借刀杀人。她聪明的感受到了做我棋子的后果,才提前把位置给她腾出来了。
完颜亨,你知道我对你这个宝宝装疯卖傻的怨恨有多深?我耐心向来不好,容忍了你们这么久,够了!不要再跟我耍花招了,我厌烦了,别再惹我,要不,我一定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请你,千万不要给我机会。”
完颜亨木然的说:“好,两月。”
“你倒是镇定得很,真是个前面玲珑的妙人儿!真是有趣。”
煮酒一把推开完颜亨,嘿嘿嘿的恢复了他的笑容,说:“我们还有千百年的生命,好,我做个好人、明君、圣贤,你的‘天下大同’,听着不错,我会考虑。”
他又摸着完颜亨的心脏处:“那老家伙真的老了,枉费你极力的讨好他了。你体内的内息加强得好像很缓慢啊,不如求我,我帮你。”
完颜亨整理着衣襟上的皱褶,淡淡的说;“多谢,我承受不起。
这点稀薄的功夫,只要它能够在我的女人受委屈的时候,我可以亲手杀了他,而不需要假人之手,就够了。
我是金子,只有这点能力。”
“你又在调皮了。
‘与人为善’,不是现在你求的吗?真的做不得好人啊,我为你报了仇,你倒怨上了我。”煮酒很委屈:“好,金子,你现在的女人在找你,我本来想让人把她抱过来,可相信你一定不喜欢有别的男人去碰她,她要见你。”
完颜亨将捡起的花瓣全撒在金铃儿的坟头,拂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