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蕊师徒追寻了两夜,没有太大的线索。
“师父,我们捉一个金狗问一下不就清楚了?何苦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找?”
明珠有点情绪,有点着急,有点难受。
“捉小兵没用,捉有官品的又不能灭口,岂不打草惊蛇?你是要救你的爹娘还是要害你的爹娘?自己选吧。”
心蕊随即就后悔了。
明珠这几月走来,长大懂事了不少。看这一路凄惨连她都切齿拊心,何况一个小女孩?
语气一转,“不急,有师父。”
爱怜地摸了摸明珠的头,其实她也是着急的,如果秦桧两口子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因由明珠连自己的亲生爹娘一面都见不着,她才是最大的罪孽。
夜静静地,天上有半拉子月亮和满天的繁星,三五纵横于天幕,其实很美。在文人墨客的眼里,绝对正是赋诗一首雅兴涌动时。
她们却无心眷恋这无边美景。
仙露寺,本是僧侣们焚香拜佛,为帝国权贵们祈求万世基业,长生不老的圣地,现在倒成为金兵囚禁宋氏宗室嗣王及以下官员的囚牢,人生真是好不讽刺!
“珠儿,你一定要跟我进去吗?”
明珠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有商量地肯定。
心蕊不再言语,白天踩好的点,希望一切顺利。就待那几个巡夜的兵丁走过这一遭偷懒耍滑去,她们才好慢慢行动。
人若倒霉时喝水也会塞牙,可走运的时候是不是点石成金石头都会变成金子?
秦桧来了,来得很是时候,在她们毫无头绪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他来了;秦桧来了,来得又很不是时候,在她们没有一点心里准备的时候,他来了!
心蕊是记得他的,哪怕他现在憔悴不堪,被这生活压得变了形,心蕊也是记得他的。
心蕊从背后闪过去,抬手点了另一个士兵的昏睡穴,在秦桧要开口惊叫时,她低声道:“秦相公别来无恙啊?”
秦桧还是捂着嘴不可控制地惊叫了一声,那是他在夜色下看清了心蕊的脸后的不由自主的反应。
多年未见,当年匆匆一瞥,可也湮灭不了他对她刻骨铭心的记忆!
就是她,让他骨肉分离足足十年,在这段他与王氏最最绝望的时候,曾数度以为,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见自己的女儿一面,那一年的分离就是诀别,何曾想到还有今日的峰回路转?
他们想过要放弃,又不甘放弃,是对生命的不舍,又何尝没有对亲情的不舍,冥冥之中那一丝不甘放弃的侥幸?
他看见心蕊旁边站着一个瘦挑的孩子,黑黑的脸有些许魂牵梦萦的棱角,那双眼眸黑白分明,在这墨色的夜中仿佛星星一般的闪亮,灵气百分百,与自己初见的王氏蔷薇那一般明艳动人。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明珠:“宝宝?她是我的宝宝?”
“宝宝”两个字如电击一般的冲击着明珠的心灵,打了一个哆嗦,。像暖暖十里春风拂过百花瓢摇,温暖,亲切,爽怿。
明珠对“爹娘”有多个版本的幻想,无不都是男才女貌的最佳搭配。在见了岳飞之后更是不由自主的往雄姿英发的大英雄上不遗余力地着色,尽管心蕊再三告诉她秦桧只是个酸文假醋的文官,她还是拉都拉不住地把秦桧那模糊的形象与岳飞相重叠。
最最重要的是:爹娘还活着!
所以,当这个一身疲惫满脸沧桑的“小老头”激动拥抱她时,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惊喜交加,瞠目结舌。
“宝宝,我的、宝宝!”
秦桧素来对万事惊观默察,轻易不以喜悲示人,可现如今却止不住的老泪纵横,压抑不住胸中的悲恸。
亲情就是深埋在心底的种子,泪水就是那浇灌种子的雨露,一旦相拥,便化成抽刀断水水更流的至亲血脉。
一股明珠从没有感受过的温暖从心底喷涌而出。他肯定不是她心中的大英雄了,他也肯定不可能仗剑三尺为她披荆斩棘,但他可以像小公主一样宠她爱她疼她。
她从未曾下过跪,师父要罚她她也不跪!现在却不由得双膝一软,跪下就哭了:“爹,孩儿不孝,来晚了,爹爹受苦了!”
俩人相拥而泣,泣如雨下!鸦默雀静的夜中,动静大了点。
仙露寺门口,她们先前等待换岗的兵丁有探了身子吼道:“谁在那里,干什么的?”
“爹,娘亲在哪里?我和师父今夜就救你们走!”
秦桧还不及体会这天降的幸福,他哽咽道:“你娘很好,见到你不知会怎样的欢喜啊!只是,今夜万万不可,三日后你们再来,从长计议!”
他回首对心蕊道:“请师父先送我回去,现在还不能惊动了他们。”
心蕊指着地上的那个兵丁问:“他怎么办?”
“无妨,他收了我的重礼不敢声张,醒了后自会回去。”
心蕊嘱咐明珠说:“你先回客栈,今夜不必着急。”
秦桧纵有千般的不舍,明珠也有万般的不愿,可那边守夜的兵丁却执着地恪守尽职,拉了另一兵丁来查询究竟。
相逢,是为了了却分离的那千万个日夜萦绕在心间的牵肠挂肚,为了长长久久的团圆相守,那相逢就是相逢,是欢喜的;可匆匆一见就又离别,慰不了相思,解不了悲愁,那又何苦相逢!
抹了把眼泪,明珠委屈地着实回想不起爹爹的容颜体态,而爹爹,可又还记得她长得像什么样子?何况,他还连她的真容都还没见。
这是为什么?老天爷就是这样戏耍苍生的吗?
“还不走!等着满城金兵敲锣打鼓欢迎你吗?”
一个低低的声音宛若万柳垂丝,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他解了地上那人的穴,不由分说地拉着明珠三拐两拐地消失在茫茫的夜中。
四只识她这一缕清香
今夜太突然,天降惊喜地她找着了十年分离的爹,又天降惊吓地让他们惊鸿一瞥,。现在,她又满脑子浆糊地被一个陌生男子拉着满城乱撞,确实奇了怪了。
也不知现在爹娘怎样了,娘亲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可否正在偷偷哭泣啊?不过夜幕下没有大动静,想来爹娘无碍,只是他们怎么今夜不跟随自己走呢?仅仅因为太仓促?漂亮师父也不知回去没有,她可也心大,没见着自己也不来找一找。唉,这个冰冷的师父漂亮是漂亮了,可确实不是亲娘啊。
她胡思乱想地被他拉着乱转,不知所以,干脆赌气地不言不语,静待事态的发展,看要搞个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