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蕊负手站在一个石阵前
“禁”!杀气腾腾。
“这是天罡八卦阵,阵后面是谷主的地方,只是历届的姑姑都没有去过,因为,谷规不许。还因为天罡八卦阵,历届的掌谷姑姑都不懂。
现在这里没有闯阵的痕迹,你们在谷前被困的是地煞阵,珠儿自己是走不出去的,无忧谷太大,我们尽量都找了,没有她的影子。
金子,我们尽力了,你知道了也好,大概你们还有未尽的缘分,现在,我们是无能为力了。”寒蕊耐着性子解释了这么多,是她真的也没了主意,让寒月去送酒,她也不懂自己当时是个怎样的心情,便找借口“听天由命”,果然,这天命“自己”做了选择。
“大姐,珠儿会不会、不想痛苦、自己……”寒月又来了。
“不会的,她一定不会,她从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完颜亨坚定的说。
无忧谷,三面峭壁环绕的地方,风飕飕云漭漭,崖壁直上云霄,矫健的猿猴都难攀援。
天罡八卦阵搭配一个冰凉的“禁”,透着寒意。
明珠牵机药最后的毒发时间已经过去,无忧谷自始至终无声无息。
要不她自己放弃,要不她毒发时没有在谷中,而她自己,是飞都飞不出去的,谁带走了她?
完颜亨自然不会相信明珠会放弃,绝不可能!
无忧谷、桃花谷有什么联系?寒蕊和寒月确实不知道。
寒蕊做为这届的大姑姑,只是从上一届大姑姑嘴里得到需要她传给下一届大姑姑的东西:无忧谷紧邻桃花谷;无忧谷门人离谷不得回谷;桃花谷门人不会伤害无忧谷门人;教好小孩们的七夕断;反生香是镇谷之宝.....
明珠的霓裳神功是神秘人鬼脸教授,随后受了致命的攻击,一救一杀;桃花谷的暮雪老疯子将明珠‘掳’来却避而不见,是不是也是顾忌着桃花谷的谷规;现在明珠不见了,在最后的一刻,能在无忧谷来去自如的只有无忧谷主,是他救了明珠?还是一救一杀?
桃花谷没有桃花,只有奇怪的谷规:不得伤害无忧谷人。
两谷如此近在咫尺,如此相似得都让他们找错了地方,他们有什么联
系?连西里古怪的谷规都如此相像?
这天罡八卦阵的后面住的真是无忧谷主?那这无忧谷主后面的那片山,会不会就是桃花谷和桃花谷主?
他们是生死冤家?还是,他们本就是一人?还是——有.....?自古正邪不两立,他们的存在,是什么道理?
“天罡八卦阵闯不过去,我就一定要去桃花谷看看,不是无忧谷就一定是桃花谷,暮雪还是桃花谷主,见了就知道。”
完颜亨的分析让寒月听得头昏脑涨。
寒蕊沉吟了半晌:“桃花谷的暮雪想进来,带走珠儿,确实不太可能;珠儿为你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挺过去了,她也确实没有最后放弃的理由;真的会是谷主将珠儿带走的?”
寒蕊语气难掩的激动,竟有点微微发抖。这无忧谷主神秘不见踪影,是男是女她都没见过,以前的大姑姑也没见过。
她曾经都怀疑,有谷主吗?他还在吗?
无忧谷人性命都不长久,正如寒月说的:要来的早就来了。
寒蕊不想无忧谷在她的手里断送,这也是她一时头脑发热救了明珠和完颜亨的缘由。
“既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你可以暂且不必去闯桃花谷。那桃花谷应该不是个善地,情况未明的情形下,你大可不必去冒险。
你想,如果珠儿没事的回来了,你却涉险,岂不得不偿失?无忧谷这么大,我和三妹还来不及仔仔细细的寻找,你不如在无忧谷休养几天,我们寻得仔细点。而且你现在的伤,到了桃花谷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伤好点,就算你要闯桃花谷,到时候也多了几分把握。”
完颜亨心急如焚,可能是、并不等同就一定是,无忧谷主,一个只在口头上存在的人物,如何让人心安理得的信服?何况,让他这样渺茫的等待,真的太难。
完颜亨哪有心思安静的养伤?拖着病痛的身体,简直就是掘地三尺,这两日疯了似的找她,仔仔细细寻遍了无忧谷的角角落落。
饿了摘了几个桃子来吃,困了就地找棵树靠一靠。
天罡八卦阵他试图着闯了一次,那背后,最有可能就是他的宝宝在的地方,生死未知。可他怎么能闯过去?这天罡八卦阵是比地煞阵还复杂多变的大阵,幸喜阵前无忧谷主留有回旋的余地,幸喜寒蕊及时的将他拉了回来。
倚着桃花灼灼的老树干,完颜亨累了,绝望的想:是不是我想错了?宝宝早就被老疯子他们抓走了,我还在这里像傻瓜一样的幻想,她一直在等待我去救她,我却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还是,她已经牵机药毒发,香消玉殒了?
完颜亨揉着晕涨的额头:自己出不去,不会暮雪和这无忧谷的大姑姑是一伙的,他们有什么阴谋在合伙拖延着自己?
周年的揣摩人心,权谋算计,完颜亨已经习惯了不去轻易相信任何人,可现在是自己真的变傻了,企图着去“信任”?不行,明天一定要走!可怎么走?
一个仙女向他飞来,那是——宝宝,还是桃花仙子?
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良久,“宝宝,你真的成仙了?”完颜亨问,不可置信,慢慢的爬了起来。
那仙人儿摸他的额头摸他的脸和虚弱的身子。
“你是来带我走的?”完颜亨恍惚的问,胆怯的抓向那个影子,背上那处最深的伤口裂开,溢出了血,本就没有恢复的身体,摇晃起来,倚靠的桃树落下飘飘扬扬的蔼蔼花雨。
明珠心疼地为完颜亨拭去额头因勉强支撑而溢出来的汗水:“傻了吗?你真的是傻了吗?金子,你这样作贱自己,真的白废了大姑姑的返生香。我就是走了也不安心。”
“你不许走!就是做了神仙,我也不许你走!”完颜亨说,这孩子一样的任性和撒娇,倒是难得一见。
“不走,永远不走。”明珠应到,真是又是心痛又是好笑,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完颜亨小心翼翼的抱向她:“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神仙狐怪,管你爱不爱我、心里装的谁,我都绝不放你走。要走,带我一起走。”
梦也罢幻也好,这是老天给他的一根稻草,所有所有绝望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什么不说话?你又烦我了?我又错了?宝宝,是人是鬼、做了神仙你也说句话啊?”
这仙女儿的沉默,让完颜亨胆战心惊,他摇着明珠的肩,吻着她的泪:“你这行泪可是为我流的,你这颗心可是只为我动的,你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感动?宝宝你说话啊,求你了!”
他突然又胆怯了,赶紧放开她:“对不起,我放肆了、弄痛你了。你牵机药最后一次毒发了吗?你是不是还痛得说不出话来?可恨我还如此糊涂,还这般纠缠你,弄痛了你吧?”
完颜亨惶恐得手足无措,想抱不敢抱,胆小如鼠,瞻前顾后的顾忌着完全不是他。
“求你了,宝宝,你就说一句话吧!”
明珠温柔地抱紧了完颜亨的腰身,在他滑稽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泪水,闭着眼,她贪婪的呼吸着他这身略带点异味了的熟悉味道,毫不保留地将自己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怀里面。
“确实是傻了,不过,是你病得傻了,你这个大坏蛋,为什么还在这样糟蹋着自己的身体!
金子,我回来了,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我爱你,真的爱你!什么都是你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完颜亨晃了晃,真的傻了,悄悄的在树上蹭着背上的伤口。
“金子配明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明珠的眼眸像水一样的温柔清纯,吐气若兰,莞尔一笑:“一生不离,一世不弃。”
这声音又轻又柔,突远突近,她怎么会这样小鸟依人的对自己主动投欢送抱,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死了?
“一生不离,一世不弃”,对,这就是那睡梦中的声音,不是自己的臆想。
“金子配明珠,一生不离,一世不弃?”完颜亨喃喃自问,笑了。
又带点凄凉的笑意,说:“你从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是对我说的还是把我当成了他?你是在处罚我吗?怪我差点又弄丢了你,又在骗我?
不过我不怕,是我太坏是我不好,只要你在,你回来了,你高兴,怎么都好,我不在乎。”
看着眼前明珠这张魂牵梦绕的脸,完颜亨低声细语着,仿佛说给自己听,仿佛又怕惊了这浮生若梦。
这满眼世界的桃花,桃果,桃树,香气沁人心脾;嘴角咸咸的泪液,混着背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痛,全都是那么真切!做梦也好,死了也罢,只要她在怀里,能说着不再绝情的话,够了!
完颜亨就这么傻傻地僵着,不敢踫她也不敢动,怕碎了她,碎了这浮生幻像。但愿梦不再醒,死不复生!
完颜亨的低缓沉静的声音比袅娜的燕语莺声还令人镌心铭骨,泪水顺着顺着就流了下来,明珠踩在他的脚上,紧紧地抱着他、贴着他,听着他的心跳,世界都安静了。
“傻瓜,那牵机药毒发时,人会僵硬如铁,毒散时也会僵硬如铁,我一直强行用温泉和霓裳神功让自己行动如常,都不知道这只会让最后的毒发更痛苦。
多亏鬼脸前辈赶来了,你都不知道他的功夫有多高,简直就不可想象。他用他霓裳神功浑厚的内力救了我,如果不是前几天我强行用功伤了自己,他都可以将我的任督二脈打通了。
但是,金子,我最高兴的是: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完颜亨不敢回想明珠蜷缩着在地上的惨不忍睹,听她此刻说得如此恬淡,完颜亨终于相信:这不是幻觉!
明珠就靠在他的肩头,沁骨的幽香稀薄了这满谷的醇醇桃花气,羞愧得它们自动的退避三舍。小小的骨架子在他怀里纤弱得像立马就会化掉,这是牵机药带给她的结果。
完颜亨不敢想象明珠所受的苦,“对不起。”他只能心疼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大傻瓜。”明珠笑着。
“鬼脸前辈真的就是无忧谷的谷主?”
“我不知道,也许吧,他不说我也不敢问。以前他教的是霓裳神功的内功心法,这次他教了我霓裳神功七式。金子,你知道吗,好美!练到如他一般至高处,就是无招无式无剑无我!可惜,我天资愚钝,练了两天都不得法,画虎成狗,东施效颦。”
完颜亨实在有种腾云驾雾的不真实感,好小心的拎着她的小鼻子尖尖:“还有明天啊,明天的明天,你一定行!”
“还是你最好。”
明珠垫着脚尖在完颜亨脸上吻了一下:“金子,我原本是想要搏一搏,但也真的认为死定了,所以才会对你说了那么多无情的话。
其实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也不知道,直到在临安见到了你的那个‘妻子’,我才发现自己是在恨你,恨你真的敢属于别的女人,所以我才赌气不要你!还有爹爹和娘亲,大哥和宝靥,他们所受过的苦,所以我更给自己找了个更好的借口,不要你。
但在君山寨只见了你一眼,我又什么都忘了。
我后来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你我喜欢你,可你告诉我我中了什么牵机药,会死,我、便又怕了。
你是个有野心的坏人,却敢什么都放弃却不放弃我这个要死的人,换作我,我真不知道会做什么选择。但你对我越好我越怕,怕我离开你你会怎么样?
我宁愿你恨我忘了我、去找别的女人也不要你不快乐,所以才对你说了那些无情无义的话,可你知道吗,这比牵机药还令我痛苦。”
“对不起,宝宝,对不起。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永远是个坏人,这让我永远都觉得在你面前抬不起头,特别是有个二弟在前面,我更不敢想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却从来不敢试图着去懂你。”完颜亨泣涕涟涟,他擦干了明珠的泪却忘了自己的:“这是真的吗?我怎么那么蠢?以为自己看穿了天下诸物,却不想还是看不穿一个小小的你。这是真的吗?你为什么总在骗我?”
明珠又气又好笑,这个金子,哪还是那个坏透顶了的金子?就像一个从未得到过爹娘溺爱的孩子,对手中突然拥有的糖果舔都不敢舔一口,烫手得只想丢弃。
垫起脚尖,明珠嬉笑着狠狠咬了完颜亨的唇一口。
完颜亨迷醉得稀里糊涂,“宝宝,这是真的吗?那你的大哥呢?你、你又要骗我什么?”
一次次的傻得这般怯懦如鼠,哪里是他,逗得她不由得发出了鸭子一般的怪笑。
这笑声,足够完颜亨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