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庆御听到这边的动静,目光如炬,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看着若雪,她素衣蹁跹,身上有斑斑血迹。方才得打斗中她武功极高,心中有什么念头闪过却不着痕迹,目光倏地沉下来。
他沉声开口:“你是什么人?”
“臣女秦若雪拜见摄政王殿下。家父名讳秦易年,官拜丞相。”感受到身上目光灼灼的打量,若雪面上无波,朝前遥遥的一拜。
一边的客栈老板听到眼前这个邪魅妖孽般的男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大楚摄政王,不由得瞪大双眼。扑通一声得跪下,高声呼喊:“王爷千岁!”
据说摄政王曾在战场上九次打败南岳,收复失地。乃是名至所归的大楚战神!一旁正在打扫战场的半夏也支棱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楚庆御微蹙眉头,他被客栈老板吵的耳朵疼。冷冷的撇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若雪。
“丞相作为百官之首,万夫之长,当是我大楚表率。没想到教育起女儿来也很有一手,竟是个练家子。”楚庆御看到若雪举止大方,面上丝毫没有怯懦之色,心中一动,语气不觉得夹杂了一丝试探。
若雪头上有些凌乱的发丝垂下来,在苍白精致的面容上落下一片阴影,冷然开口:“若雪自小体弱,父亲让我习些武强身健体罢了,可谈不上练家子一说。”微垂眼帘,掩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方才一战大家都有些累了,不知王爷是否准许臣女等人下去休息?”
一旁默默无闻的半夏听到小姐这样说,急步走到若雪身后,双手扶着她家小姐的胳膊,小心的避开若雪身上的伤口。两人一齐向摄政王施了一礼,没给他开口的时间,转身就走,动作一气呵成。
待到两人已经步入上二楼的楼梯时,楚庆御才勾起嘴角,有意思!他眼睛微微眯起,那是猛兽看到猎物时下意识的动作。冷冷的撇了一眼地上的客栈老板,转身上楼回了房间里。
地上的客栈老板欣喜若狂,他看到大楚战神了!这是可以给下一辈的孩子能讲的事啊。
若雪房间里,虽然清干净了地上的血迹,但空气中还是飘着铁锈味儿的腥腥的气息。半夏小心的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借着明灭的烛火,仔细的看着她伤口晕染出的血迹。
这时候苏木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取来干净的白色布巾。
苏木:“小姐方才一番打斗,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肯定裂开了,我帮小姐重新包扎一下吧。”
若雪任由她们解开自己的衣衫,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出来,果不其然,伤口上原本平整缠绕的白色纱布,现在已经渲染上暗红色的血迹,血液干涸结痂,纱布也粘在一起。
暴露出伤口,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因为打斗中剧烈的动作崩裂开来,皮肉狰狞的向两边翻着,这么长时间血已经结成了黑褐的结痂,粘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半夏惋惜的开口:“这怕是要烙下疤了。”
若雪淡然一笑:“不碍事,又没人看见。”
苏木沾湿手中的布巾,小心的给若雪擦拭着。半夏在一旁给苏木递着伤药,两人配合默契,很快的就处理好了。
翌日一早,若雪一行人又朝京城方向赶路,只是路上多了摄政王一行人同行。
同一时间,丞相府中。
一处精致古朴的院落里,屋中烧着上好的银丝碳,温暖如春,与屋外冰冷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桌上刚刚沏开的热茶冒着热气,碧绿的茶叶打着旋沉入杯底。两个头梳双髻,做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低垂着眉目静立在一旁,静默无声。
一个华服锦裳,明眸皓齿的女子坐在桌旁,手指灵活的动作着,飞针走线。这是丞相府大小姐,秦若冰。
不一会儿绣绷上就出现一个精巧的牡丹图案,巧手芊芊。
这时候一个人推门而入,打破此时的宁静。
女人大约三五十岁,身穿湖蓝色繁复华贵的衣裳,垂裙及地,是京中贵妇中最流行的装扮。眉角微微上扬,红唇紧紧抿起,微昂着头露出绷紧的下巴,手上着朱红的丹蔻,面上带着薄怒,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听到开门声的秦若冰抬头看,忽的向来人露出甜美的笑容:“母亲,您怎么来啦!”秦若冰收了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计,站起身来。
身后的婢女向来人恭敬的福了一礼。
来人是这丞相府中的主母,秦若冰的生身母亲,镇国公一品夫人的胞妹,身份尊贵非常。她手提裙裾,莲步轻移,举手头足颇有涵养。
“母亲,您怎么有时间过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秦若冰笑着迎上前去,双手抱住她的手臂微微晃动,顾盼之间露出女儿家的娇憨之态。
看着抱着自己手臂撒娇的女儿,丞相夫人紧抿的唇不由得放松下来,心中柔软一片,眼中挂起笑意。
她拉着秦若冰到桌前坐下,“你啊。总是在弄这些针啊线呀的!可仔细着眼睛些。”她亲昵的点点女儿小巧的鼻子,语气温和。
蓦的想起在外边听到的风言风语,她脸色不由的沉了下来,带着怜惜沉痛的目光看着自己面前巧笑嫣然的面孔。
听到母亲的告诫,秦若冰爽快的答应:“知道了,母亲。”看着母亲骤然沉下来的面容,她疑惑的开口:“母亲心情不好么?”
听见女儿的询问声,她心中不由得一痛,却故作淡然:
“没什么,对了,今天你妹妹回来,你准备一下吧。”
秦若冰诧异:“妹妹?我何时有的妹妹?”
“龚茵的女儿。你的庶妹!”
“是她!她回来了!”秦若冰嘴中惊呼出声。那个曾于幼时就可以把她推下湖中的人?她回来了?
被遗忘的事情总藏于流年,蕴于时间,却在百转千回之后给人以沉痛一击。
往昔的记忆纷沓而至,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久到她都忘了世界上还有这一号人。
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可秦若冰还记得被推下湖中时,被冰冷的湖水包围有多痛苦!
“母亲,我不想她回来。”秦若冰目光冰冷的盯着某一处。
丞相夫人没有看到秦若冰冰冷冷的目光,她侧过身用手揽着秦若冰,微微叹息:“好孩子,这一段时间要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