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痊愈得极快。
百草老头念及英总喜欢作死,便将通往岐黄堂的令牌送给她一块,快死了就来。
原本岐黄堂珍稀灵草颇多,恐被学生采摘践踏,除了导师与重患,并不对外开放,青风木众学生只有王雨辰同纪流十一有资格携带岐黄令牌,此番算是给了英极大的面子。
英自然察觉不出什么稀罕,随意揣上令牌,马马虎虎道谢,折身回返青院听雨湖。
相隔多日,这个霸王雨辰座、占王雨辰屋的显性公害终于卷土重来,王雨辰已恭候“魔王”多时,但见到英痊愈后的模样,忍不住大吃一惊——
她变了非常多。
短短几夜,英竟已同兄长张栩近乎一般高,齐肩的发长了一寸,松松束在脑后,虽然整个人依旧带着病态,但不复从前那般瘦小不堪,加上原本凤眼深邃、长眉入鬓,居然有些男孩的英气。
王雨辰暗中想,英的变化一定与受伤脱不了干系,青风木贸然录取她和张栩,必然隐瞒极深的秘密。
王雨辰将疑惑埋在心中,并不想打探英的隐私。
“你的伤好全了吗。”
“好全了。”
英抬腿进屋,王雨辰又道:“不义先生托我叮嘱你,明日修学记得穿上班服。”
英摊开手,“我丢了。”
王雨辰无奈道:“我知道。”
他指向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玄黑色班服,“穿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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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治学楼外
中敏班那男学生瞧见同班的许松烟阴沉着脸走来,故意提高嗓音,对同伴大声道:“我成功升到高级生徒了。”
同伴也瞥见松烟,立刻明白方于彻的意思,也提高声音:“你才花了一个学期,看来再过一个学期,你就要离开中敏班去五十层以上了吧!”
方于彻胸膛挺得极高,“谦虚”道:“哪里哪里,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些人,尽跟残渣玩,当然不会有什么长进。”
松烟本不打算跟方于彻一般见识,但他这般侮辱三百零一班的好友,她再也无法忍气吞声,指着方于彻,红着眼:“你骂我可以!不准骂我朋友!”
方于彻歪了歪脑袋:“我骂你朋友什么?‘残渣’?”他与同伴对视一眼,嗤笑起来,“这可不是骂,我明明在说实话。”
“不错,三百零一班整天在混日子,青风木凭什么白白养着他们?”
许松烟攥紧拳,怒道:“你再说他们一句,我便要揍你的大脸!”
“哈哈哈哈哈!”方于彻笑弯了腰,“来来来,我要是跑一步,我就跟你姓。”
许松烟果真撸起袖冲上前去,还未靠近方于彻五步,黄霜瞅准机会猛撞过来,许松烟哪抵挡得过这高了她三品的女孩,相当狼狈摔在地上。
黄霜留下一声轻哼跳进治学楼结界,方于彻带头的嘲笑声刺耳极了,许松烟虽未受到什么皮肉苦头,但羞愤当头,伏在地面迟迟不肯起来。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来,许松烟抬头,正瞥见带着假惺惺笑容的陈诗思。
她咬住嘴唇,恶狠狠拍开陈诗思的手,“我不需要你可怜!”
陈诗思其实躲开了松烟的攻击,却捂住手,作出吃痛模样,颤声道:“松烟,资质不好并不是你的错,但嫉妒别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才没有嫉妒你!”
陈诗思笑起来,声若银铃,在松烟耳中却比方于彻粗鲁的耻笑还要难听。
妙妙念及松烟替她为张栩送谢礼的情分,退在一旁并不插话。
陈诗思“痛心疾首”望着松烟叹气,摇摇头,扬长而去。
平日还算与松烟玩得来的几个女孩见冤家走开,偷偷摸摸靠近,想来拉起松烟。
突然间人群退开,那些女孩也发出小声的惊呼,再顾不得许松烟,“嗖嗖嗖”飞身进治学楼。
一道着玄衣的高挑身影径直走来,在松烟身旁停了停脚,迈腿从她身上跨过去。
许松烟气极了。
这简直又在羞辱她!
她爬起身,指着那道玄黑色影子,声音有些破碎:“你们瞧不起我就瞧不起我!大不了我再也不碍你们的眼,退学就是!”
终究是女孩子,松烟双眼被泪水模糊,忍了又忍,还是唰唰地淌满两颊。
她以袖拭面,压抑着啜泣声向治学楼反方向跑去。
松烟恍惚中想起最后羞辱她的人胸前正绣着“王雨辰”三字,心头一紧——
还说什么要进凤麟班、打败王雨辰的蠢话,现在正主当着她的面羞辱她,她却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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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看着跑走的娇小背影,一头雾水。
她做错什么了吗?
四周学生跑得干干净净,也没人可供她询问,英眉毛轻挑,将许松烟抛之脑后,攀上治学楼外护栏,翻进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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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
淡橘色霞光笼着储学谷。
放课,英传送至治学楼脚下,正看到早上那抹熟悉粉色身影从岔口走进谷来,肩上背着极重的行李。
许松烟双眼又红又肿,埋头向近仙大道走去,步履沉重,身边明明有纷纷攘攘的学生,她却觉得孤独无比,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她走得很匆忙,连三百零一班的难兄难弟也没有告别,现下鼻头发酸,堪堪要再度落泪。
英盯着她,走过来。
半路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陈诗思拉住。
陈诗思抬头望向已高出自己半头的英,惊诧不已——
张羽如何变化这么大?
陈诗思将情感隐藏在笑容里,不动声色道:“张羽?听说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凤眼仍看着松烟,但对陈诗思微笑道:“不要紧。”
陈诗思作出“心疼”的叹息,突然眼中亮起来,转开话题,“雨辰收到我的礼物高兴吗?”
英的笑容意味不明,“很高兴。”
陈诗思禁不住露出得意之色,突然转为轻柔的哀叹,我见犹怜。
“唉,雨辰和我相识多年,我很了解他,他心地纯善,不愿意打搅我修学,选择隐藏自己的情意,而我亦不是如此呢?......张羽,我知道别人都很惧怕你,但我只对你没由来的亲切,也许这是种缘分吧?我今日把心里话说给你听,我想,你一定也会为我和雨辰的相错难过。”
说罢,陈诗思清婉的面容梨花带雨,感人极了。
凤眼转来,盯在陈诗思脸上。
陈诗思为那对“深渊”连退两步。
英笑意不变,缓缓道:“你既然这么无聊,应当找个你不讨厌的人去聊天。”
她拂开陈诗思的手,向已快踏入近仙大道的许松烟追去。
陈诗思愣在原地,双颊渐渐涨红,那些晶莹泪珠挂在脸上,倒显得滑稽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