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是捐来的?
忙的两头跑的秦师爷刚抬脚进来,便听到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祭司大人一副卸任的样子,催着他赶紧搬东西,恨不得都给丢出去,连通报都给省了。
如果他知道会听到这话,打死都不会现在过来。
上天开玩笑吧,堂堂烬阳公子,竟然说他的官是捐来的。
“秦师爷,你可听到了?看来无法告假了。”云初霁很“可惜”的说道,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
在座的都是人精,逐客令已然很明显了,燕回眼神飘忽了一下,落在她的云鬓当中,斜插着的簪子,依旧是那只沧海遗珠。
看来她很喜欢。
“那就有劳秦师爷了。”燕回拱手,似是没看到秦师爷悲壮的眼神,神仙打架,小鬼受罪。
不知是哪个人透露了消息,烬阳公子买官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平时自诩才子的文人雅士必是看不起的,之前才子比试上可是亲眼目睹了烬阳公子,论才貌,论学识,论气质,都是他们所不及的,唯一能比的也就仗着一副好体质,风一吹便孱弱的烬阳公子,怕只是个绣花包。
可世人大多以貌取人,特别是姑娘家,听说不少大家闺秀回去后都催着自家父亲去探探风,用她们的话说,身体不好养着便是,不需做什么,自家家产足够过这辈子。
若是换做了其他人,早就被戳脊梁骨了,但这消息一出非但没阻止姑娘们对他的爱慕之情,更有胆大的都让媒婆上门求亲了,县令府门一下子便热闹起来。
听说了此事的云初霁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总算是省去了个大麻烦。
“烬阳公子因出生皮肤较黑便取了个余烬的名字,父不亲,母不爱,到了识文断字的年纪却没有教书先生,每日都是趴学堂窗角听课,幸得先生垂爱,拜作启蒙老师。”
“虽出生富裕人家,却体验人间疾苦,便捐了官,想为百姓做些事情。”
隔了不久,烬阳公子那点底细便被扒了出来,茶馆说书的还给编了故事,也不知哪来的消息,倒是将他描述成了可怜之人,引得一些老人家都暗自心疼,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送了过去,县令府的门卫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你一篮我一担,后厨都快放不下了。
这烬阳公子倒是个大方之人,并没有将这些东西占为己用,或许是之前他走访过临川大大小小的地方,对一些穷乡僻壤处都有些了解。无论是在哪里,贫富差距都是很大的,富人朱门酒肉臭,穷人却连饭都吃不上。
统一修筑村庄。
此事一出,整个临川都震惊了,街头巷尾到处在谈论此事,盖过了之前的买官传言。
一向慵懒的云初霁伫立在窗前,夜色笼罩,临川终于沉寂下来,星星点点,忽明忽暗,闪烁在琥珀色的眸眼中。
祭司府很大,却是一片黑暗。她不爱夜里点灯,府里人便由着她,皆是早早的睡下了。
远处一抹光亮缓缓移动着。
一处墙角,蹑手蹑脚的两个人提着灯,左顾右盼的,望着高高的墙泪目。
“公子,咱们回去吧。”也不知祭司大人是怎么想的,一路走来胆战心惊的,连个灯都没,幸亏是自己带了盏,走了一路灯芯快燃尽了才找到这么个地方。
被称之为公子的人却不说话,思绪了一会,朝着边上的努了努嘴,这小厮一下子便傻了。
“公子,你,你......”半天说不上话来。
谁让他是公子呢。
侍从比划比划了高度,认命的蹲下,嘴里催促着说道:“公子,你上来吧。”
当了多少年的书生,都没做过这种事,侍从心里想着自家公子不会着魔了吧,许是之前关的太久,性格发生了变化。
一定是这样的。
要说这爬墙还是需要技术的,好不容易两人搭架子上了墙,但这不上不下的位置咯着难受,刚想说什么,一个天旋地转,便被丢进了墙。
另一头的侍从看着脚边黑漆漆的眼睛,嘴里还咬着自己的半截裤腿,多年前的恐惧直窜心头,心一慌忘了肩上还站着自家公子,一用力便将他甩了出去。
被摔了个狗啃泥的公子可委屈了,好不容易扶着腰站了起来,嘴里还沾了一大撮的泥土。
“想不到堂堂烬阳公子,也好爬墙。”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尤为清晰,远处一抹光亮急急的跑来,照出那天人之姿来。
雪影十分献殷勤的咬着那盏灯笼,狗腿似的跑到他面前,倒是映出一个狼狈的邢牧之来。
“阿霁。”这会儿碰面真是太委屈了,手悻悻的抓下头上的叶子,眼巴巴的样子受了多大磨难。
“送你家公子回府衙。”
跟着雪影钻了狗洞的燕回自知理亏,缩在一旁不敢说话,听着声音胆大的凑近了些,面前跟个乞丐似的,真是他家公子?
还不等他动作,只见他家公子一把抓着祭司大人的衣袖,抹了一把辛酸泪,哭诉道:“阿霁,你收留我吧,府衙,不敢回。”
当然,求亲之事没完呢,自打他拒绝之后,也不知这些姑娘怎么想着,派了小厮丫鬟天天守着府衙,还有被贿赂的侍从啊,也在他耳边念叨哪家姑娘多么好,吓得他半夜三更偷偷出府,来这祭司府避避。
谁都知道,祭司府忌讳莫深,有他的阿霁在,再胆大也不敢来这里闹事。
不过他没想到,好不容易爬墙进来,便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的阿霁,不要他。
他没忘,当年云伯父问过他,是否愿意娶阿霁为妻,他可是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燕回看着自家公子狗腿一般,眼角不断抽搐,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跟外界说的温文尔雅,风轻云淡的烬阳公子,哪有半点相像。
“邢牧之!”听得气急败坏的怒火声,燕回正想转过头去,被一阵风沙迷了眼,紧接着便被丢了出来,正想起来,一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正巧砸在他的身上。
落在角落的灯笼燃烧,只余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