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世界是巧合的话,她宁愿这是个巧合。
可惜,事实,终究成不了巧合。
多少年都没说出口的名字,一下子被喊出口,云初霁呆呆的看着,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些破绽,正义坦然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慌乱。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是沉浸在权力谋术世家的公子,邢牧之不会想当然的以为,她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在他的认知里,他的阿霁,拒人于千里之外。
心中不免一丝苦涩。
眼前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子,将会是让他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
云初霁,这三个字,带着沉重的枷锁,是宿命。
台上的评审早就是蒙圈了,饶是有心理准备的秦师爷,此时此刻也是呆滞模样,画作未公开,台下蠢蠢欲动的群众都有些急了,而台上一群人跟雷劈了一般的表情,纵然是想做些什么,也不敢做。
枪打出头鸟,这会,谁先出口,谁就是替罪羊。
大概是又出什么惊涛骇俗的画作了,群众们心里想着,给自己找合理的解释。
久不上任的县太爷早就是街头巷尾的八卦了。
公平公正的比试,要说这画作,月下仙子的确是个中翘楚,仅那双睥睨众生的眼睛,望着生寒,不由自主的想要跪下。
当然,秦师爷一门心思还在那个印鉴上,拿着画做不肯放手没几个评审都以为他中了邪,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画作突然腾空而起,秦师爷还以为眼睛花了,赶紧擦擦眼,只见它缓缓上升,有东西在牵引着似的,原本抓着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
它朝着台下而去。
有些事,既然发生了,那便要接受。
“祭司大人安好。”
所有人都见到了这幅,月下仙子。
不得不承认,这般气势,祭司大人称号,当之无愧。
她,是他们的信仰。
画作蓦然出现一点火星,渐渐扩散开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火舌舔着皎洁的月光,如梦如幻,竟生出一份恍惚来。在吞噬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回到了那个,安静的夜晚,那个温润的吻。
仿佛时间都在那一刻静止。
她轻声嘟囔,自此,我们各不相欠。
你以为,各不相欠,就好了么?
邢牧之攥紧了放在袖下的拳头,任凭锋利的手指划伤自己手心,血丝冒了出来,却不感觉到疼。
“县令大人,你该就任了。”耳畔传来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顺着声线看去,她眨着眼睛,像是有几分调皮,带着前所未有的娇媚,“烬阳公子,真是个好名字。”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秦师爷念着再多的“阿弥陀佛”也无用,刚一抬脚,踩上了个软绵绵的东西,脚感还挺好的,不由自主的又踩了几脚,低下头望去,半人高的雪影,龇牙咧嘴的朝他看着。
“县太爷,请。”纵使邢牧之还想说些什么,评审夫子毕恭毕敬的拱手,顾着回礼的他,只能看到云初霁的背影,极重的玄色在缓缓前行,最终离开了他的视线。
临川第一才子比试,就在这一场起伏无措的事件中,落下帷幕,久不上任的县太爷,在这闹剧中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原本不被看好的他,倒是笼络了不少民心。
当然,对于祭司大人,所有人都再三缄口,保持沉默。
燕回暗自踌躇,自家公子要当官,还是个县令,要是被相爷知晓,不知会不会扒了自己的皮,怪罪自己放任公子胡闹。自小便不爱与人说话的公子,最多也就读点书,为官之道猛如虎,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恐怕这日子,过得要非常艰难了。
连自己侍从都没信心,邢牧之眼皮跳的欢快。秦师爷可不管这新来的县令想着什么,打定主意要弃暗投明,做个算命先生,这会可勤快了,繁复的琐事也办的仅仅有条。
穿着官府,带着官帽,坐在这大堂之上的邢牧之,恍如做梦般不真实。
他竟然,成了县太爷,还得顶着“烬阳公子”的名头。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第一把火,一大早便烧到了祭司府。
那日说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云初霁当天便把所有的章纸让侍女全都给县令送去了,外加最近用的笔墨纸砚,一样都没落下。原本还能撕撕纸什么的雪影,这会就蹲在角落,将一枚大夜明珠滚来滚去,“骨碌碌”的在地上发出一道道声音。
世人皆爱权利,真正坐在座位上的那一天,却日日坐如针毯,哪有那般好的性质去享受。作为代理了个把月事物的祭司大人,总算得了清闲,既没人催着批章纸,也不用起个大早观望下世间百态。
这日子,要多舒坦多舒坦。
今日换了件玄色对夹袄,点点金色丝线绣着繁复纹路,外罩一件大大的披风,长长的摆尾拖地,乌黑的秀发披散着,斜插了一只簪子,随意的坐着,说不清的慵懒。
被差遣过来的燕回,看呆了,愣在原地半天不说话,脑子打结的忘记自家公子交代的事情了。
似乎殿内通风很好,帷幔被风吹起,恍恍惚惚看的不真实,不敢惊扰眼前之人。
而还在一旁玩夜明珠的雪影,倒是第一个扑上去了。
燕回瞬间脸都煞白了,这是噩梦,简直就是噩梦。
“雪影,回来。”
被唤的雪影不依不饶的还在绕着他转圈,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这人不但长得不够美,还经不起吓。
“雪影。”
又听得一声唤,雪影才不情愿的放弃,一步一回头的挪动。
“祭......祭司大人,我家公子,求见。”
说话都不利索了,果然胆子小。
“哦?我这闲人,可帮不上你家公子什么忙。”
才摆脱了暗无天日的日子,才不想在踏进这坑里。
“祭司大人,公子说,这不是普通的事。”
燕回很想打自己一大嘴巴,什么叫,不是普通的事情,公子交代的,明明是,不是简单的事。
“嗯?”看来是这家伙也搭上了那堆琐事,云初霁打着小算盘,倒是很想看看他抓狂的样子。
“其实”,燕回终于下定决心,心一横,闭上眼,说道,“公子说他不懂为官之道,官是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