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骄傲地以为,自己的到来救雁沙关于水火之间,其实却不过是将死亡的时间延迟了一会儿。杨廷唇角慢慢勾起一丝自嘲的笑,眼神却逐渐冰冷起来,不管怎样,不管是谁,想要轻松拿下雁沙关,绝没有那么容易!想要踏上季国的领土,那他们就要付出血的代价,即使赢了也只能得到一座空城!
“将军!不管你怎么做,末将誓死追随!”邓旭眼含热泪单膝跪在地上,咬着牙根一字字说道。
刘光易和许持也跪了下来,望着杨廷,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们都了解杨廷,了解他们挚爱的将军,他们从心底里拥护他,爱戴他,愿为他赴汤蹈火,不置微词,即便是他要带他们去送死。
杨廷默默地看着他们,重重点了点头,扶起来三人,沉声道:“去把关内的城门打开,想逃的百姓就让他们逃了吧。杀几头牛,现在就让伙事营准备饭食……”
紧抿着唇,杨廷忍住喉间的堵,继续说道:“让兄弟们饱食一顿,我们出城!”
刘光易三人拱手行礼,转身匆匆离去,不敢抬头,怕让人看到满脸的泪水。
午间的饭食十分丰盛,没有人多问,也没有人喧哗,士兵们埋头闷吃,沉默无语。城外面那如海一般的围军他们都看到了,不用多说什么,当了这么些年的兵,边疆之地经年战乱不休,谁都知道这一餐饱饭过后,意味着什么。季国的兵制三年一轮,每过三年就会调遣地方,从关外到关内,从西北到东南,直到老了残了打不动仗了,才能返回家乡。然而自从季国内的叛军作乱以后,各地的兵马已经很久都没有调动过了,尤其是像雁沙关这样的边陲重地。有很多士兵在这里从少年长到成年,从黑发变成白头,不知道守过多少年。他们已经记不清故乡的月色是什么样子了,但是这苍凉广漠万野边陲的清冷月色,却已深深刻印在他们心间,清冷中透着一点点温柔,那就是他们第二个故乡的月色,就是这雁沙关的月色。
城中百姓逃了很多,不过还是有半数以上的人都留了下来,有年轻力壮的汉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和妇孺幼孩。杨廷下令,把女人和孩子都赶出城去,通往关内的内城门重重地关上了,落下锁,从这一刻起,这扇门再不会打开了,除非他们都死了。然而就在同时,随着一阵沉闷的轰隆声,通往关外的外城门却缓缓打开了,穿过那道门,等在外面的是苍凉的广漠和一场没有回路的血腥之战。
三万边防军在城下集合完毕,后面还跟着仓促间由百姓组合起来的队伍,虽比不上正规军,单看那大无畏的精神面貌,也别有一番气势。
杨廷早已整肃好盔甲,他骑着一匹黑亮的骏马,雪亮的长刀早已出鞘,威风凛凛地擎在手上。
苍羊角的号声吹响,杨廷仰天怒吼一声,带领着队伍冲出城门,冲向那一片危险的广漠。
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于杨廷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他们胜了,雁沙关胜了,坨坨国狼狈逃走,纥丹全军覆没,他们不战而胜。
因为嫃颜来了。
蒙国君主勒川帝带领五万大军冲上雁沙关,瞬间截住纥丹的逃路,不问缘由地砍杀起来。坨坨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派遣了使者到蒙国的阵营里求见勒川帝,想要和嫃颜联手攻打雁沙关,结果话还没说完,勒川帝就下令,把坨坨国来使给拖出去砍了。随后就是一场昏天暗地的厮杀,嫃颜骑兵的残忍冷酷,吓破了所有人的胆。
勒川帝打马冲锋,挥舞着一柄鲜血淋漓的九环弯刀,嗜血狂魔一般屠杀四野。逃命的纥丹士兵被拦腰截断,上身跌落到地上,鲜血内脏流了一地;背后偷袭的士兵还未待近身,就发现他自己已经飞了起来,削掉的半个脑袋飞上了高空,还能听到下面那长大的嘴巴里喊出的嘶嚎;马上的骑兵被弯刀斜挑着扔出好远,奔腾的马蹄疾驰而过,稀烂的身躯淌出汹涌的鲜血,将满地的黄沙都染红了,触目惊心。
这一战,成就了勒川帝残忍暴虐的杀名,震慑了整个大华洲。
平掉雁沙关外围攻的兵马以后,勒川帝放出了一句话:谁敢再打雁沙关的主意,就是和蒙国作对,和嫃颜作对,和他勒川帝作对;和他作对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后世的史学家对此一战,争论颇多。有的说勒川帝早已在暗中和那时还是平王的明治帝达成了协议,有人说勒川帝阴险毒辣暴虐成性,维护雁沙关,只是为他四处杀伐寻找一个借口,然而究竟是因为什么,却没人能够下定论。
大季国历天启六年冬,纥丹与坨坨六万军围攻季国西北,雁沙关告急。时,勒川大帝领兵五万前来救援,灭纥丹,重创坨坨国,保下雁沙关。之后的十余年时间里,雁沙关屡遭袭击,凡动兵马者,悉数尽被勒川帝所灭,蒙国铁骑所到之处,鲜血狼藉,横尸遍野。勒川大帝嗜杀之名,传遍大华洲东西南北,为世人所惧伏。
而雁沙关在勒川帝的护卫下,鲜少有人敢染指。世人皆不明勒川帝所想,雁沙关乃季国边关,干蒙国何事?勒川帝何至于维护如斯?尝有云吞小国心存侥幸之心,抢了雁沙关以北一处偏僻的草场,孰料此一举便招来杀身灭族之祸,勒川帝平掉云吞,只用了三日。
其后的十几年间,勒川大帝征战四方开疆拓土,蒙国的铁骑踏平了所有的草原和周边,所到之处,刀枪烈火,鲜血枯骨。勒川大帝用鲜红的钢刀和无情的烈火平扫天下,将蒙国变成了一个绝顶强悍与繁盛的大帝国。纵然身上背负着无数的谩骂与指责,勒川大帝却用他手中的弯刀成就了他被世人所疯狂尊崇与膜拜的盛名。他是一代枭雄,他是旷世奇才,纵然是千古一帝明治皇帝,也对他赞许不已,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