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碧血寒玉是你的,不过要在这边再养一个月。这一个月,你便在孤山随我学习药理如何?”
碧血寒玉在裘老的看护之下,桑榆自然是放心的。虽然碧血寒玉是她心心念念之物,但她想要彻底解去身上的毒性,自然是马虎不得,每味药材要是都能够发挥出最佳的药性,她痊愈的机会也就越高。
且裘老身为木森的王室炼药师,他在炼药一道上的地位毋庸置疑,自己能有幸跟着他学习,这是寻常人如何期盼都求而未得的福气。
裘老道:“你如今住在殿下的北屿行宫?”
桑榆很自然地回答道:“是,来参赛的人有一半住在驿馆,还有一半就住北屿行宫,我就被安排在了北屿。”
裘老面上点头,心下却在腹诽,菁英会开赛多年,殿下什么时候容许过参赛的人靠近过自己的地盘?甚至连亲自来赛场都极为少见,原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殿下对菁英赛格外上心,但现在回头想想,想来殿下主动开口应承,也是为了这丫头罢了?
只是这丫头浑然不知,而殿下方才又嘱咐自己留下这丫头……这就有点难办了!
“我与殿下有些交情,这孤山虽好,但寻常时候是不住人的,只有几间简陋的竹楼偶尔供几个弟子居住,你一个女孩子家终究是不方便。我和殿下言明情况,这个月你便继续住在北屿吧……每日辰时来药园便可。你无法御器飞行,那就直接从学院大门进吧,门口是有人监察的,如果有人拦着,你就出示自己的令牌即可。若是感兴趣,在学院到处看看也好,说不定以后还有来木森学院学习的机会。”
桑榆记下之后,裘老又带她直接到了九重境,这里和刚刚的地方有所不同,正中央是一个巍峨的大殿,裘老取出令牌,说了句“丫头,仔细看好了”,就在大门的几个特殊的位置点了几下,大门就直接打开了。
见裘老抛过来一个疑问的眼神,桑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裘老便放心地带她往里走。
令桑榆吃惊的是,这座外表看起来十分巍峨的大殿竟然不是殿宇,而是一座书城,到里面之后,映入眼帘地是看不到边际的黑色木架,每一个架子上都整整齐齐地摆着书典。
《药经》、《碧泉药录》、《百灵植鉴》……竟都是有关药物的书籍。
桑榆平常时候确实是一个情绪不喜欢外露的人,再惊讶的事情到了她的面前也都是淡淡的,但眼下她的眸中却也有异样的光彩流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在一瞬间挑起她的兴趣的,也只有炼药这件事情了。
夕照谷也有一个药殿,收集了很多当世的珍奇药典。但夕照谷的书典以“奇”为主,多收录一些已经不为世人所知的药理知识,甚至还有一些已经失传的毒经药经,但孤山殿宇的书却是以“齐全”为宗,各个类目均有涉及,简直就是医术的百宝殿。
桑榆是极喜看书的,她的性子本就比寻常人静一些,能一个人在清净之处摸索药理,这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这个殿宇的书你都可以看,不过再往上就有禁制了,只有你的炼药水平达到了它满意的状态,才能继续往上阅读,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老夫也不能逾矩。你这丫头能看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你每日上午便随我先学习辩药吧,在一边给我打下手,下午就自己在这殿中看书,如何?”裘老心中已经思考好桑榆这一个月的时间安排。
“这殿宇可有关闭的时间?”桑榆轻声问道。
“你这丫头莫不是打算挑灯夜读?”裘老顿时沉下脸来:“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修炼炼药虽然重要,但自己的身子更重要。炼药对神识的控制力要求极高,一日下来极易疲累,过犹不及,你自己便是医者,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
桑榆心下微暖,但同时也确认了这个殿宇在时间上应该是没什么限制的,想起那排列地整整齐齐的药典,便只觉得心下雀跃,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能更多地挤出睡觉的时间去阅读的。
裘老见桑榆眸子极亮,还隐隐透着一丝兴奋,便知道这丫头也是个倔的,心下又是疼惜又是担忧,一时间十分复杂。
他抬眸看了看天色,“今日已经晚了,你又刚刚赢下黑玄旗,应该也是倦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辰时来就好,我让弟子先带你熟悉一下道路。”
桑榆对裘老的安排很满意,就随便他怎么安排。
二人回到了六重境,裘老一挥手,树上的一串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响声十分奇特,明明音量并不高,但却似乎是长了翅膀似的在这林间荡漾开来,久久回响。
很快,一个穿着白底绣墨色底纹长袍的男子便从小道上快步走来,男子看上去有些清瘦,一双秀气的眉眼虽然轮廓不深,但微微地弯着,不自觉地便带上了一丝笑意,看上去极为亲和。
他抬眼看到桑榆,双眸闪过一丝惊讶,但脚下步子未停,直接到裘老面前站定,躬身一礼。
“见过师叔祖。”
裘老板着脸吩咐道:“这是桑姑娘,接下来这段时间她会跟我学习药理,你带她认一下上山的路。她初来木森,不十分熟悉,若是我不在,你便护着些,莫让她受委屈。”
随后他又转向桑榆笑道:“丫头,这是傅熙,有什么事吩咐他就好,这小子天赋也不错,性子也淡,不是个闹腾的,你们年轻人也应该好相处一些,别跟他客气。”
对于自己要照顾一个小丫头这件事,叫傅熙的男子似乎没花什么时间就接受了。毕竟在木森谁不知道自家师叔祖的挑剔,能
被他亲自带来孤山又教授药理的,想来也只有他的关门弟子了。
这姑娘看着年幼,但一身风华却让人不能逼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他自然知道。
傅熙从善如流地道:“见过小师叔。”
“……”
小师叔……桑榆一时对这个称呼接受无能,呆愣了一下。
倒是裘老对傅熙的称呼非常满意,他和小丫头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总还有教授的情分,这一声“小师叔”,倒是贴切地很。
“傅熙公子年长于我,这般称呼似乎有些不妥,便叫我桑姑娘吧。”
桑榆本觉得想傅熙这样的男子,一定打心眼里不愿意这么称呼自己,毕竟自己看上去比他小很多,不过碍于裘老的面子才会这样叫,便有心纠正,也算是给傅熙递了一个台阶。
不料裘老还未开口,傅熙便开口说道:“药院论资排辈,自然与年纪无关。桑姑娘既然是师叔祖的弟子,自然就是药院众人的小师叔,傅熙不会因为姑娘的年纪便看轻姑娘,药院的众人想来也不会。”
“傅小子说得没错,也不过是个称呼,丫头,你应了便是。”
听裘老这么说,桑榆也不再扭捏,虽然听着确实有些怪异,但自己确实没有必要纠结一个称呼。
既然是小师叔,想来也是长辈?是不是需要给见面礼……最近在人情世故方面进步很大的桑榆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傅熙。
傅熙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愣,看着她的眼神只有淡淡的疑惑。
“见面礼。”桑榆道,然后又将手边的药瓶递过去一些。
淡定如傅熙也难得一愣,面前举着瓶子的手带着少女独有的纤细和瓷白,但透着一股坚定和执着。
随即他嘴角微勾,这小师叔还真是有趣。
他伸手接下药瓶,放入自己的袖间。小师叔的天赋定然是极高的,但看着不过二八年华,着实小了些。想来这药也是小师叔的一番心意,他若是不收,就显得生疏了。不管怎样,他都会按照师叔祖的吩咐尽职尽责护着她的。
二人向裘老告辞,便一道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