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管事有些不悦地道:“确实已经卖完了,小奕,将罗伊草的柜子打开让顾小姐检查。”
顾清儿看着空空的柜子,不满道:“明明是我先预定的,你们怎么能转手把客人预定的药材卖出去?这便是你重华楼的待客之道吗?”
月管事神色一凝,语气也冷了下来:“顾小姐,您是重华楼的常客了,该知道在重华楼,要预定什么一定是要留下单子为证的。刘五有刘五的错处,我重华楼绝不姑息,但您没有留下单子,便诬赖我重华楼失信,还希望您收回刚才的话。”
顾清儿满脸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妙。最近爷爷似乎在研制什么药物,需要大量的罗伊草。罗伊草炼药工会也不是没有,只是最近的消耗量着实大了一些,工会内的调度在速度上有些跟不上,便想在重华楼定一些。
爷爷将这个事情交付给她,而她上次来的时候看上了楼下一枚玉佩,便随口吩咐了刘五。她自然是知道重华楼的规矩的,只是罗伊草并不是什么特别抢手的药物,她又从刘五口中得知了到货的时间。想着在这个时间过来也不会买不到,她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就在这个档口出了问题。
她自知理亏,也深知月管事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便软绵绵地道:“月姐姐不要生气,我也是实在着急。姐姐能告诉我是谁买走了罗伊草吗?我看看能不能高价从她手里买一些?”
月管事依旧冷着一张脸:“重华楼素来不透露买客的信息,顾小姐连这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顾清儿见她一点面子都不给,气得眼眶都红了。但别的地方不说,重华楼毕竟是那个人的地盘,也不是她能随便闹的。
顾清儿便只得怒气冲冲地扭头离开。
月管事见她走了,才扭头看着跪在一旁的刘五。
见他要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便道:“你也不必与我求情,若不是念在刘伯在重华楼多年,劳苦功高,当时便不会给你这个进重华楼的机会。但自你进重华楼以来,做得漂亮的事情尚未见到,祸事倒是出了好几庄。你自行去跟陆管事请辞吧。”
说罢也不再看她,扭头回了药房。
刘五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脸色几经变化,忽地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跑了出去。
重华楼二楼。
三位令人一言难尽的客人总算是有些累了,几人各自挑选了一些心仪的物事。红衣和千面有些累了,便各自懒洋洋地看在一
边的台子上,只等管事将东西打包好便去茶楼休息一番。
红衣嘟着嘴:“小姐,你又买男子的袍子了。这要是被谷主看到了,谷主又要不高兴了。”
桑榆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脸色都没变。
红衣:“……”
收了管事打包好的衣物,几人便一路朝着茶楼而去。
茶楼的格局极为雅致,清一色的青木座椅,空气中泛着一股清甜的茶香。红衣见在四边的座位被一些淡紫色的花藤围了起来,看着颇有些新奇,便拉着桑榆往边上走去。
眼下正是下午茶的时间,茶楼中倒是坐了不少的人。
红衣还待说什么,便见门口有一道水蓝色的影子快步而来。
正是顾清儿,身边还跟着刘五。
这刘五眼见着自己在月管事和陆管事面前得不着好,便想着要巴结起顾清儿来。毕竟是炼药工会会长唯一的孙女,若是在她
面前得了脸,少不得能捞些好处。
眼下丢了重华楼的职务,自然要想办法攀附着顾清儿。
顾清儿从刘五口中得知是一个青衣女子买的罗伊草,后又去了而二楼。她便一路跟随刘五而来,却在四楼的楼梯口正好碰上了走进茶楼的桑榆三人。
竟然是她?
顾清儿自然不会忘记前日自己在城门所受的委屈,便是源于这个青衣女子。比起这个,她更忘不掉的是昭璘哥哥,竟为了这个青衣女子对自己不假辞色。
“喂,便是你买走的罗伊草?”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茶楼里,确是听得分明。
桑榆回过头,便看到那抹水蓝色的影子怒气冲冲而来。
是昨天在城门口遇到的女子?似乎是炼药工会会长的孙女?
“是。”桑榆站定了看向她。
顾清儿看着她的脸忽地说不出话,昨日气急,倒是没有特意去观察这名女子,当时只觉得容色颇为出众。如今凑近了看,方觉她眉是一个雪捏的人,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合起来当是美艳的,但一双过于清冷的眼眸确实生生压出了女子的娇柔美艳,变得清雅出尘起来。
昭璘哥哥,便是维护着这样的人吗?
顾清儿咬咬牙,到底还是先咽下心中的妒忌,“把你的罗伊草转卖给我如何?我付你双倍的价钱。”
桑榆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卖。”语罢转头便要走。
顾清儿何时这般被拂过面子,茶楼里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此时也都将目光聚了来。感受到周围灼热的目光,顾清儿咬咬
牙:“三倍价钱如何?”
“不如何。”桑榆不欲与她多说。
刘五见桑榆一副不理会的样子,而顾清儿此刻涨红了脸,显然是落了下风,便接嘴道:“这位姑娘,顾小姐是炼药工会会长的孙女,今日来取会长预定好的罗伊草,没想到被你强买了去。顾小姐性子温和不善计较,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此言一出,先是拿炼药工会的身份出来压人,然后便是颠倒黑白了。
桑榆扫了一眼二人,冷声道:“若是已经预定好的,月管事为何不说?”
千面素来嘴毒,怎会由人诋毁自家主子,便出言呛到:“怕预定是假,用身份压人是真吧。”
一语出,四周便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毕竟月管事在重华楼的行事作风,常客们都是知晓的。
顾清儿毕竟面皮子薄,又素来珍惜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印象,哪里能容得下被人说用身份压人?
一时间被刘五的话架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此时若是弱了势头,便真的成了自己仗势欺人了。
顾清儿定了定神,说道:“我确实是预定了,不过是重华楼的管事疏漏了。此事我自会跟重华楼的主子讨个说法,想来他会给我个交代。但这位姑娘,这罗伊草炼药工会确有急用,若是耽误了救治,想必姑娘也会于心不安吧?”
顾清儿的声音本就甜糯,此刻心中焦急,便带上了一丝焦急和委屈,在这安静的茶楼里,便显得格外清晰。这一番话说得端得是进退有度,重华楼处理失误她不予计较,只是为了救人,才放下身段高价要求回收这罗伊草。
一旁一位华服公子插嘴道:“这位姑娘,既是为了救人,便退一步如何?”
一时间四周便响起了响应之声。
听着这些声音顾清儿不由地有些得意,但面上还是娇娇弱弱地温声道:“还望姑娘割爱,若是姑娘需要,过几日我药师工会便会到一批足量的罗伊草,届时双倍还给姑娘也无不可。”
先是软刀子,然后便是甜枣。
然,桑榆从来不吃这一套。若是真心相求,她倒也不是非要这罗伊草不可,但顾清儿这般作态,倒是着实看不惯了。
“罗伊草是辅助灵力增长的药草,如何拿来救治病人?”
清清冷冷的话语,却是掷地有声。
一时间,四周一片安静,那华服男子面上也有了尴尬之色,看向顾清儿的目光也带了一丝怪异。
顾清儿虽然是会长的孙女,但自小在炼药一途便没什么天赋,加上她生得娇气,对药材的了解也许还比不上一个普通人。她下
意识想到一个让对方哑口无言的理由,便顺口说了出来。哪里知道竟有这样大的漏洞?
毕竟平日里被保护得过度了些,因着身份尊贵,自小便被捧着长大。顾清儿见自己的谎言败露,便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红了眼眶,她本就生得娇软,此刻含泪不语的样子,反倒是让人生出了一丝怜惜之心。
“此事是我的不对,我只知道爷爷急需要罗伊草,倒是没有问清用途。这位姑娘,若是你不急用,便将这罗伊草让与我,待到我们药房补了货,我便差人给你送去如何?”
千面见桑榆面上已有不耐之色,便冷声道:“这位姑娘,买卖这种事情素来是双方你情我愿的,我主子既不愿,你这般咄咄相逼,是觉得搬出你炼药工会的名头,我们便要乖乖将自己的东西交出来吗?”
千面到底是毒舌惯了,话一出便是不饶人。这个“仗势欺人”的名头一扣,便是让顾清儿难以翻身了。
顾清儿泫然欲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刘五横眉倒竖,本就是他将顾清儿带来想要将功折罪巴结一番,若此事不成,他出卖了客人的信息,不仅在重华楼没有了立身之地,甚至还有可能得罪炼药工会。
“见你们面生,像是初到森罗城。你们可知得罪了炼药工会是什么下场?”
眼见着谈判不成,便是要用身份强行去压了。
软的不成来硬的吗?千面面色一冷,便要出言。
“我倒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重华楼的下人也可以仗起炼药工会的势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子冷意和隐隐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