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师傅师兄他们平日里选药材也都是用神识,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千面红衣此刻也安静地站着,没有出言提醒,面上也没有异样。
“有何不妥?”
月管事见她带着疑惑的神色,问道:“方才这片刻之内,你便将这药楼的所有药材都看遍了?”
桑榆斟酌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不曾。”
月管事刚舒了一口气,便又听到了桑榆的后半句:“只是看了牌子而已。”
月管事:“……”那不就是看完了吗?
桑榆哪里知道,来这里的人是用神识查看药材的没错,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药楼纸上,整整有五千八百八十八个柜子。所以的柜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唯独用柜子前的牌子标记出了不同药材的名称罢了。
整个重华楼,也只有她一个人记下了全部的药材,并熟知药材所在的位置。所以才坐上了药楼掌事的位置。
以往的客人寻药,一般都是直接告知她自己要什么药材的。偶尔也有那种丝毫收集药材的客人想要自己看,但无一不是都是从两边的阶梯走上去,一次充其量检查百来个柜子便已是惊人。
修炼者虽然都有精神之力,神识也常常作为一种探测的手段。但神识的感知往往都依赖于灵力的波动,但除非是天地灵宝,一些寻常的药材是没有灵力波动的,寻常术士也便难以感知,除非距离极近。
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毕竟是重华楼的管事,月管事快速冷静下来,笑道:“你是第一位只消片刻就看完所有牌子的人,所以难免有些惊讶,让姑娘见笑了。”
桑榆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说明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举止怪异,只是速度上有所差异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看来以后行事还要多注意一些。
若是月管事知道她此刻是这么想的,怕是要吐血三升,如果这叫做“只是速度的差异”,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姑娘刚刚指明的药材,是要买下全部?”月管事表示自己今天收到的惊惊吓赶上过去好几年了。
桑榆想了一下,她是第一次光顾重华楼,虽说药楼的名气极大,但对于药材,桑榆的要求向来是苛刻的。
“我可以检查一下吗?”
月管事眼眸一转便明白了桑榆的意思,作为药楼的掌事,她自己便是一个对药材要求极为严苛的人,一时间不免生出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意。
“桑姑娘这边请。”
月管事轻车熟路地将桑榆带到她刚刚报出的药材所在的柜子面前,带上一双棉布手套,也递给了桑榆一双。
见月管事对药材极为珍视的态度,桑榆越发对这药楼有了亲近之感。
两人便就着柜子检查其里面的药材。
雨初花是一种治愈伤口用的温和药材,种子长眠底下,但得到雨水的浇灌便会在一天之内迅速发芽开花,开花之后一刻钟便会凋谢,因此采摘起来十分不易。倒是有人想过要种植,但雨初花的种子是肉眼看不见的,所以种植的想法也便搁浅。
天青蓝色的花瓣,几乎透明的叶片,只有花瓣完全张开之时,才是雨初花的药效到达极致之时。
桑榆双指轻轻捏着花瓣与花枝相接的地方,检查着花瓣展开的弧度。
连着检查了三朵,桑榆轻轻地将手中的雨初花放回了原处。
“不必检查了,刚刚要的这些药材,我都要了。”
连着三株雨初花,都保持住了花瓣最原始的样子,毫无损坏。且从花瓣张开的弧度来看,五一不是在药效最佳的时候摘下
的。
药楼对待药材的态度,可见一斑。
是以,剩下的便不必再检查。
月管事笑道:“桑姑娘对药材很了解?”
“何以见得?”
“认识雨初花的人本就不多,能知道拿起雨初花最好的方式是憋住花瓣与花枝相接处的人便更少了。”
而桑榆方才的动作没有一丝的犹豫,似乎本来便该如此。
连着看到这么多平日里不易寻到的药材,桑榆此刻的心情极好,一双清冷的眼眸泛着微微的光。“只是在药材一途是有些偏好罢了。”
月管事抿着嘴笑了,打趣道:“我看着可不是有一点偏好而已。”
语罢,她亲手将桑榆指明要的药材全部打包起来一并放在储物戒指之中,递给了桑榆。
“今日可算是做了一比大单子,少不得要被奖励一番了。桑姑娘,这些药材的价值可是不菲呢。这是药材的清单和价格,陆管事会带你去结账的。”
月管事朝她眨眨眼睛。
桑榆不由莞尔:“恩,不会让你的奖励跑了的。”
月管事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哈哈,那我今日可就指望你了。下回还有什么想要的药材,可一定要来找我。”
桑榆点点头,随后被陆管事带出了药楼。她捏着手中的储物戒指,看了看身后的红衣,便问陆管事:“陆管事,我还有一些东西要买,可否带我逛逛其他楼层?”
陆管事方才在药楼虽然未曾出言,但桑榆一系列惊人的举动他也是看在眼里。高傲如月管事,何时会亲自接待这么个小姑娘,还亲手带她检查药材,亲手打包的。
往日里一些寻常的药物,她往往都是指点药楼的药师去取的,很多时候,说不到两句就回到自己的药房忙碌去了。主子的奖励,她什么时候看在眼里过了?
“这是自然。一楼方才姑娘看过,主要是出售玉器,二楼是脂粉衣饰,三楼是兵器,四楼则是茶楼,可休息,也出售茶叶。姑娘想先去哪一楼?”
不愧是森罗城最有名的重华楼,能想到要买的东西它都有,甚至连中途休息的茶楼都考虑在内了。
桑榆自然是只对药材感兴趣的,她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红衣和千面。
那两人在药楼闷了这么一会,也都收起了平日里互相看不惯的样子,相互给了一个眼神之后,便异口同声地说道:“二楼。”
桑榆:“……”
于是重华楼的二楼便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一个红衣如火魅色天成的少年如旋风一般呼啸着滚过脂粉的台子,与赶来介绍的管事大谈究竟什么材料适合做成脂粉,什么适合做成口脂。哪种粉末会更加细腻,那种花露会有助眠的效果……
管事:“……”你这么懂还需要我介绍吗?
一个娇艳可爱穿着鹅黄裙衫的少女如旋风一般呼啸着滚过成衣柜,很快手里便多了纱的、绸的、丝的,水红的、浅蓝的、竹青的各色衣物,一转身便冲进了试衣间。
管事:“……”你挑得这么快真的看清楚那些布料是衣服吗?
后面跟着一个木着脸的青衣少女,少女神色漠然地走过脂粉台子、成衣柜子、首饰台子,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忽然直直地在男装的柜子面前站定。
管事:“……”你们确定我的眼睛没有问题吧?
一时间,二楼鸡飞狗跳。
陆管事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明明在药楼的时候挺正常的,怎么一到这里就画风突变呢?
与此同时,药楼却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那人一袭水蓝色烟纹罗衣,一双同色缀珍珠的绣鞋,正是顾清儿。
没见着陆管事,她们便轻车熟路地自己走向了药楼。
一进楼,顾清儿便扯着清脆的嗓子喊道:“月姐姐,我来取前日定下的罗伊草。月姐姐你在吗?”
听到动静,月管事皱了皱眉,看着桌上各种各样的药粉,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拿着一方帕子擦了手,便出去了。
“原来是顾小姐,你何时定的罗伊草?”
顾清儿挪着步子走向月管事,颇为不满地嘟囔道:“月姐姐不会是忘了吧?我前日来的时候你不在,我让刘五告知你的。”
月管事摇头道:“我没有收到单子。”
顾清儿闻言蹙了蹙眉,便让一旁的小厮去喊了刘五来。
刘五慢悠悠地走进药楼,一看眼前的顾清儿,便像是忽地想起什么一样,眼神变得慌乱起来。
“刘五。我前日来定罗伊草,月姐姐不在,你可是跟我说过会跟月姐姐转告的,如今月姐姐怎会不知道此事呢?”
此言一出,刘五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小的……小的……”
月管事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刘五,定是在顾清儿面前花言巧语接了私活,扭头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处事不利,懒散怠惰,这件事陆管事会处理的。”月管事的语气有些冷,药楼这样细致的地方,实在是容不得这样好吃懒做,做事不入心的下人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顾小姐是要罗伊草?”
顾清儿点点头:“有没有预定成功我便不追究了,罗伊草是今天到货的吧?我全要了。”
月管事有些为难道:“抱歉,顾小姐,罗伊草已经全部卖完了。”
顾清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呢?罗伊草不是今日才到货吗?况且能用罗伊草制的药并不是那么多,怎么会有人一口气买光所有呢?那可是爷爷指明要的啊。”
月管事最不喜欢的便是顾清儿总是拿自己会长爷爷说事,这里毕竟是重华楼,不是药师工会,虽然重华楼和炼药工会是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但那只是互利的交易,并没有掺杂别的成分在。
而顾清儿似乎将药楼当做炼药工会的什么附属,总是习惯性地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