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总,你怎么会在这里?”平复了心情,南羽与韩越泽相对而坐未免有些尴尬,她嗯了几声,主动找起话题。不过问完她就后悔,这里地势偏僻,说不定藏了很多温香软玉,这让韩越泽怎么回答。所以她又说道,“谢谢韩总,已经很晚了,韩总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张部长要等着急了。”
她所说的张部长自然是张初月,韩越泽心下一喜,这浓浓的酸味藏也藏不住,这一坛老醋是从何时装满的呢?他没有接话,反问道,“是啊,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南羽慌乱起来,难道说她是跟着阿泽去一二公馆,被他一顿玩弄气得跑出来的吗,想到这,阿泽唇上的温度便像融入了身体,不禁又炙热起来。
她脸红为难的样子让韩越泽眯起了眼,她眼中有光,婉转温柔,忽又畏瑟退却,轻轻咬住的唇和蹙起的眉,像极了恋爱中畏手畏尾的小女人。
他抓住她的手腕,直视她的眼睛,南羽身体一惊,抽了几次,没抽出手,疑惑地望着韩越泽。
“韩总?”
“你刚去哪了”韩越泽声音恢复了他一贯的冰冷,带着点点愠怒,南羽仿佛看见他头顶顶着一排小火苗。
“路过,正要回家……”南羽也不知道自已怕什么,他是领导不假,可自已私人时间的行踪没必要向他报备吧,她怯懦地回应着,“我出来夜跑,大意了……”
费心找个理由,韩越泽本应见坡就下,可他偏偏要刨根问底,不远处就是他一直在监视的神秘公馆,里面住着那个让他和南羽咫尺天涯的罪魁祸首,偏偏南羽住附近跑,那个人是不是还在打南羽的主意,是不是还有什么更恶毒的计划。
“夜跑!”韩越泽用了肯定的语气,轻蔑、愤恨,她穿着高跟鞋啊,夜跑个鬼,他拎起南羽的脚腕,眼里是无尽的凄风冷雨,“你说过不会骗我。”他重复着这句话,长睫上竟晕开了水气。谁知道,他又想起了一年前的瓦腾斯小镇,南羽决绝而去,而他追出去后只看见冲天火光,那一晚,他终于体会到了人间至苦,眼泪不是夺眶而出,而是悉数流进了肚里,眼底是浓黑的绝望,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阿羽!”
“啊?”韩越泽深情而忧伤的样子让南羽不知所措,她不是没打过他的主意,只是觉得那样的自已既可笑又可怜,这世上的王子千千万,都有属于他们的公主,她这个连灰姑娘都算不上的人,就应该安安静静地做他们的配角,毕竟灰姑娘是伯爵的女儿,她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负”翁。
南羽低下头,不太想跟韩越泽说话了,心动的瞬间百花齐放,五彩缤纷,之后呢,却是长久的空寂,万物喑哑,心如浮萍,消磨殆尽,久久不得归。
“阿羽,你说过不会骗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南羽本想反驳,可他哀伤的眼神着实让人开不了口。
这边无声相望的同时,那边屁滚尿流的凶徒们正顶着青头紫脸拼命逃蹿,谁知一双泛着哑光的黑色长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丑男看清来人相貌时,头摆得像拨浪鼓,“你,你刚不是在后面,真特么见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要问问你们刚才干了什么?”
没等他们细想,只听哀嚎遍野,刚被教训了一顿的歹人们此刻又涕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了。
阿泽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心道,真的那么像吗,他和韩越泽真的那么像吗?
南羽看着脚尖,一路踉踉跄跄地来到巷子口,韩越泽不言不语,眼神左右瞄了瞄,搭上南羽的肩膀,南羽吓得一惊,像被施了冷冻魔法,眼睛向后转,脖子却一寸也不敢向韩越泽靠近。
“送你回来也累了,我得进去歇一歇。”
南羽心里叫苦,他不信韩越泽会步行出门,车子一定停在附近,他是故意拉她步行的,“韩总,不知道是不是我说得不够明白,我这个人有点孤僻,有点胆小,不喜欢与人亲近,我有自已的生活,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隐私,当然了,我会把这份感激都化做动力,为公司卖力工作。”
韩越泽怔住,她的戒备远超过他的预想,影子被夜色拉得很长,他疑惑地摸着下巴,他的南羽真的回不去了吗?
南羽咬着唇,像是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今天,张、张部长要辞职,我想这才是您该关心的事情,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们才是般配的一对。”
南羽不知哪来的勇气说出这些话,如果之前的明示、暗示韩越泽尚且置若不顾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一席话便由不得他不回应,张初月和南羽相比就是云泥之别,她不是不相信童话,只是童话也是要现实支撑的,童话里的主角只能是张初月这种家境好、长相好、教养好的女孩子。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白天鹅,那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
“谁说她要辞职了,你都说了这是我该关心的事情,那么,你就不要多想,现在安安心心地请我进去歇一歇。”韩越泽的话总是充满魔力,像一支魔法棒牵引着南羽的思想,让她无法独立思考。
韩越泽越过她的身体,先一步跨进大门,南羽家十分简陋,院子里零星摆着几个小木凳,是奶奶理菜时坐的,里屋的窗纸已经破了,贴着去年的旧挂历。
奶奶听到声音,热情地招呼着,“可算回来啦。”她打量着韩越泽,目光疑窦丛生,“是阿泽吗?”
南羽刚想介绍韩越泽,他却大方地点了点头,暗中拉了南羽一把,鬼灵精怪地冲她耳语,“我可不就是阿泽吗?”南羽满头黑线,虽然有点像,但此阿泽非彼阿泽啊。
韩越泽并不知道阿泽的存在,他以为是南羽时常在家里提起他,心里乐开了花,“你是不是经常在奶奶面前说起我?”南羽连连摇摇头,心里苦叹,误会啦,都是误会,可眼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得清的,难道跟韩越泽说有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也叫阿泽。
“既然回来了,就早点休息吧。”奶奶说完,便回屋熄了灯。
韩越泽乐得合拢嘴,“奶奶很开明啊,这意思是,让我和你睡一屋?”他单手解领带的模样着实让南羽晃了眼,她张着嘴,忘了辩驳。
韩越泽笑意正盛,却突然注意到南羽床头燃着的香炉,“那是什么?”
“檀香,安眠的。”
檀香?韩越泽慢步上前,身体前倾,细细嗅着,南羽眸子倏张,突然靠近的男人身上带着说不出的味道,好闻得很,让人忍不住用力深吸,恨不得把他所有的味道都吸进身体里。
他五指微曲,指节修美,在面前扇了扇,而后微微蹙眉,南羽的心一下子跟他皱了起来,频繁舔着嘴唇,身体像站在秋千上,越晃越厉害。
“你怎么了?”韩越泽揽住她的腰,南羽像一缕幽魂,无力地向后倒去,忽然,她深咽了一口口水,而后瞳孔剧放,韩越泽知道不妙,另一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要乱想,都是幻觉。”
南羽有些痛苦地抽泣着,身体摇得更加厉害。
韩越泽将她安置在床边,“你好好坐着,我先出去。”
南羽听着脚步声,知韩越泽走远,心情渐渐平复,她不知道自已怎么了,好像一碰到韩越泽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已。莫名地心悸,莫名地……见鬼。
韩越泽呆在正堂,听着南羽屋里的动静,谁知,出事的不是南羽,而是另一间房里的奶奶,清脆的碎瓷声,奶奶呼吸急促。
见南羽没有反应,她可能还没缓过神,没察觉异样,他顾不得其他,轻轻敲了敲奶奶的房门。谁知这一敲,房门自已开了。
奶奶背对着他,坐在窗边,“我老了,手都不听使唤了。”
奶奶安静地坐着,有人进来她也没回头,椅子边散落着碎碗片,气氛有些压抑,韩越泽按了按门上的开关,灯坏了。
室内漆黑,奶奶似乎早已习惯这种黑暗,“为什么要来呢,你若是不来,我们原本可以过很好。”
韩越泽听得清楚,虽然不明白奶奶所指,但这句话的意思他却是听得明白。“你知道我的事?”
“我不想知道你的事,请你以后离我们远远的,这样,我的孙女才能平安,南羽才能平安。”
她的孙女不就是南羽?
韩越泽冷哼一声,看来一切并不是巧合,上天不会那么好心,那个人也不会那么好心,决不会轻易把南羽还给他。一年来,他苦心收集六芒星组织的线索,大致也知道了南羽遭劫的原因,一年前,南羽毁了高老板在非洲的儿童试验工厂,遭遇毁灭打击。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是他让你来警告我的?”
“我不知道什么他,我只知道如果你再不走,你将失去你最要的。”
“是我低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