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衣服,断了右手的独臂少女,卡洛斯心想,虽然找人的线索只有这些,但在费尔伍德符合这两点的人不是很多,把年纪大的那些排除,范围锁定在十五至二十岁左右的女性。
“卡洛斯,你确定是她吗?”克莉斯多不耐烦地问。
克莉斯多和卡洛斯在克拉肯利贝尔银行外面站着,不过,他们可不是来取钱的。
“当然,那个独臂少女还是个恶魔契约者,加上她断的又是右手,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卡洛斯说。
“谁会大白天带恶魔上街,再说了,她穿的也不是黑色的衣服。”
“她也有可能换装,不是吗?”卡洛斯笑了笑,推了下眼镜。
他继续说。
“克莉斯多,你认为的恶魔是什么样的?是有着庞大身躯头长羊角的怪物,还是长有尖牙利爪的吸血鬼,那些畸形、可怕、的危险生物,对他们的称呼有魔物、邪灵、包括恶魔。不过,真正的恶魔,可不是那样的,他们都以常人无异的人形外貌出现,除非用特殊手段,否则没人能看得出来。”
“卡洛斯,你好像很了解恶魔,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克莉斯多问。
“这个嘛………那两个人出来了。”这时候夏薇恩和塞沃特刚好出来,卡洛斯的注意力一下转到他们身上。
尾行开始。
埃米莉在屋顶晒着太阳,很温暖,但也很炙热,就像她的心情焦躁不安。
自己要去嫁给一个在费尔伍德出了名的傻子,爱格伯特·阿奇搏格,而且还是为了自己最讨厌的古丹尔家的人…………
这太糟糕了……她的未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古丹尔家确实帮助埃米莉一家把地契和房契赎回来,可想要拿回来,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要埃米莉代替古丹尔家嫁给阿奇搏格的爱格伯特,毕竟埃米莉也流着古丹尔血液。
第二个办法是拿钱来赎回去,这家餐厅祖传下来的,所以约瑟夫绝不会放手。
埃米莉最近收到了很多朋友的祝福,说她只要出嫁,就能把自家失去的地契和房契拿回来,而且还能入贵族门下。
说得可真轻松,这些家伙说得可真轻松,他们什么都不懂…………
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滴在那件好看的紫罗兰色纱裙上。
红色头发的女孩,总会给人一种很活泼可爱的感觉,可此时,她只是一颗快要烂掉的葡萄。
怎么办啊……该怎么做才好……真的不想就这么被人左右人生。
埃米莉想起了她最好的哪个朋友。
如果是她的话,以她的性格,绝对会反抗到底。
要是她还活着,该有多好…………
埃米莉回想起以前,因为冬季节日正在举办的学院晚会,如果不是因为她,埃米莉真的无法在学院熬下去。
费莱科斯学院是当地最好的学院,可埃米莉并不喜欢,这里的学生大多都是贵族子女,对于一个平民的孩子来讲,相处是十分困难,埃米莉讨厌这里,有些家伙会因为身份而歧视他人,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偏偏有不少。
学院正举办着节日宴会,已经准备开始了,对应着冬季,大厅里面温柔如春,四溢着烤肉和新鲜出炉面包的香味,大厅墙壁挂着彩旗与气球,歌手拨弄竖琴,高声歌谣,孩子们动作整齐,刀叉相碰,每逢这种特殊的日子,大人们都允许孩子们喝一杯葡萄酒,男孩子可以多点。而埃米莉的话,没人会去管她,她向来就是个自律、听话的好孩子。
埃米莉更愿意去大人那边扎堆,比起公主与王子那些千篇一律的故事,厨师长的蛋糕烘培秘方显得更加有趣。
大厅门被打开,三个孩子进来,带来一阵寒气,冻得让人哆嗦,很快门又被关上。三个缺席者,格曼威尔家的少爷小姐,米竭尔·格曼威尔跟在他姐姐后面,他是格曼威尔家最小的孩子,却长得比两位姐姐还高,看起来更像是长兄,穿着厚实的羊绒外衣,跟个大圆球似的。
不过,埃米莉对格曼威尔家的姐妹更感兴趣,论在场的任何人都不会把“小玫瑰”和“纸娃娃”弄混,艾希诺·格曼威尔,穿着红艳色彩的羊皮衣,不过十岁,珠光宝气的金色卷发有如瀑布般流泻直下,她很美丽,笑起来更好看,如同绽放盛开的玫瑰展现最美好的一面。
埃米莉发觉自己的视线几乎无发从她身上移开。
接着她看向“纸娃娃”,与“小玫瑰”不一样,她是因为孤僻毒舌出名的,起初是因为犯错被老师无论怎样惩罚,都不哭不出声,所以大人们称呼她纸娃娃,有时也会叫她玩偶,之后大家也跟着这样叫,仿佛这才是她的名字。金色长发刚好到肩,蓝灰色的曈孔向外窥视观察,穿着黑色长衫衣,高统靴,打扮很随便,身高也是三人当中最矮的那个。
突然眼睛刺痛,大人们开始吸烟了,埃米莉特不喜欢,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桌上的还有半只烤鸡,她撕下鸡腿,在餐盘用刀叉将骨头剥离。
“你不和你的弟弟们一起吃饭吗?”旁边的玛尔特·劳莱斯问。
“我又不姓古丹尔,他们也不是我弟弟。”埃米莉语调平板地说。
“可你们确实流着同样的血啊。”
“听着,古丹尔家的人不喜欢私生子,你也知道我是怎样的,就别让我说了。”作为一个私生子可不好当,要懂得察言观色,注意他人的情绪,作为贵族风流一夜情的产物,还要时刻忍受他人嘲弄,以及过度的隐私询问。
她的事到处流传,然而还是有些人明知故问,这让埃米莉很难受,只要扯上有关私生子的话题,每走一步,每听一句话,都感觉大家在说她在看她…………
“虽说是这么说,可私生子不也同样有继承权吗?”
“不知道。”
“你听我说,告诉你有关私生子的故事,就是城西哪个…………”玛尔特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不在乎!”埃米莉浑身颤抖,为什么都要跟她讲,为什么都明知故问!“我也不想听你的故事!”
这时,全桌人突然不知什么时候静止下来,目光视线都盯着她,泪水湿润了眼框,她站起来,趁眼泪流下之前,迅速离开,或许,她不该跑得这么快,中途还摔了一跤,顿时四周响起笑声,起来连忙擦下眼睛,跑到外面。
空荡的庭院显得格外寂静,望着无半点繁星的夜空,歌乐与欢笑在身后窗户传出,这是此刻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用衣袖抹去泪水,想要远远地逃离这里,这个地方糟透了。
“等下,埃米莉。”身后有人叫她,埃米莉回头。
是纸娃娃,手里拿着两个火腿三明治,高统靴在厚积的雪地留下深深的脚印,她朝埃米莉笑了笑。“我想你应该没吃多少东西。”
其中一个三明治递给埃米莉。
“是的,谢谢你。”埃米莉接过,她想起宴会才开始没多久,她就跑出来,餐盘上的那个鸡腿也没吃几口。
“说真的,里面太吵太闹了,不过,至少我明白一点。”纸娃娃说。“不要试图和醉酒的人讲道理,酒真能让人变成傻子,你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就像泼猴一样。”
“那可不是,我的弟弟。”
“可你不是雷德·古丹尔的私生子吗?”
“你想要说什么?”埃米莉感觉一股寒意刺进全身。
“抱歉,我无意冒犯。”纸娃娃连忙说道。“我不是很懂得察言观色,怪人就是这样,口无遮拦,惹人烦,如果我不是格曼威尔,大概早就被人欺负了。”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雷德·古丹尔的私生子。”埃米莉干脆承认。
“埃米莉·艾佛斯,你可比你同父异母的弟兄礼貌多了。”
艾佛斯是埃米莉母亲的姓氏。
“是的,所以呢?”
“我只是想要给你点小建议罢了,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面对它,不要因为流言而露出难过的表情,人们就喜欢那样,因为这样他们就会开心,你学会努力武装自己,不在乎那些传闻,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你又懂什么?”她就像小大人一样在说教,可她又懂什么?又了解什么?知道这样的处境有多难受吗?
“你的心情我确实不懂,不过我的情况可比你好不到那里去。”
“至少,你不是私生子。”
“这个,你得去问我父亲了,自打我出生以来,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至今在家都活得像个外人。”她苦笑。“搞不好,我也是个私生子。”
“你……”
“你母亲很爱你吧。”
“嗯。”埃米莉点点头。
她露出一抹哀伤的笑容。“我的母亲都巴不得我去死,记住埃米莉,你并非最不幸的,这也没什么好比较的,已经发生的,只能面对。”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对于天下所有不幸、畸形受歧视的人,我向来愿意伸出援手。”
“谢谢……”
她确实是个怪人。
纸娃娃有着和这个年龄阶段,不具备的成熟,从说话的语气就能感觉到。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夏薇恩自我介绍道。“对了,我叫夏薇恩·格曼威尔,想必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埃米莉说。
“你不知道,从头到尾你有叫过我名字吗?”说完,她回头准备返回大厅,费力地推开沉甸的大门,室内灯光照耀她矮小的身躯,背影落在庭院。那一瞬间,埃米莉在身后看着她,她的身影如同巨人般耸立面前。
交了个很帅气的朋友呢,埃米莉心想。
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最好的朋友,自己的人生,就像泡沫那般脆弱。
她回不到过去,也无法拥有自己的未来,只得在角落做个慢慢腐烂的葡萄。
她擦了擦眼泪,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埃米莉回到自己家,她准备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打开房间的门,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坐在她床上。
还有个男人像木桩一样站在旁边,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夏薇恩朝她挥手,这个时候或许最需要的是微笑,可惜的是,她忘了该怎么开心地笑了。
“真、真的是你吗?”埃米莉不敢相信,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回来了。
“难道还有假的吗?好久不见,埃米莉。”夏薇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