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婉不再说话,而是一笑:“今晚你们不就知道了。”她给了绘红一个眼神,绘红带上来弟去整理马车,梅婉问道:“最近可以买菜的地方在哪,有没有人能带我去?”姜婶毫不犹豫:“我知道。”
四人坐上马车朝大喜乡出发,姜婶好奇道:“姑娘,你能有什么办法呢?”梅婉没有回答,问了一句:“姜婶你们这煮饭谁煮得最好?”
姜婶得意道:“我和多妹子手艺在大野乡,不,甚至是大喜乡都是一流的。”
梅婉闻言一笑:“好,等下就挑您最拿手的菜。”
傍晚,在大野乡的祠堂内,可以容纳上百人的空间里摆了四大桌饭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香味飘散,把‘懒妇’们都吸引过来,梅婉一人拿着木棍站在祠堂门外,‘懒妇’们直勾勾盯着饭菜,一个劲的咽口水,都跪下来苦苦哀求梅婉施舍。本来梅婉是打算训完她们得到她们的保证才放她们进去,奈何她们的哭喊声太大,梅婉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眼里只有桌上的美食,梅婉只得先让她们进去:“后两桌是你们的。”
看到所有人狼吞虎咽的架势,梅婉没有胃口下筷子,无论是愿意自食其力的乡妇还是靠偷盗为生的懒妇,都是可怜人罢了,时事所迫,只是一群令人敬重,一群让人不齿。大家酒足饭饱以后,看得出她们很享受,好多人都忍不住流下眼泪,是时候了。梅婉站到凳子上,大声道:“这不是最后一餐,若以后都想吃饱,吃好,就得听我的。”
一时,祠堂寂静无声,梅婉指着后两桌的妇人:“若想以后有饭吃,就要加入阿青她们下地劳作。”
“懒妇”中一个妇人小声道:“我们做不来的,平日都是男人在做,我们只打打下手,现在全部要我们做,我们一定做不了的。”几个女声也附和道。
多婶大喝:“我们做得来,你们做不来!”
“懒妇”中一人大声反驳:“你们也做不来的,是你们不相信自己找罪受。”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绘红重重摔了一个盘子,尖锐的碎盘声阻止了两方对骂。候宝珍站起来,眼含泪花,语带乞求:“小嫂子,您可怜可怜我们,以后都让我们过来吃饭吧。”
一声声赞同附和声此起彼伏,梅婉冷笑:“我为什么要养你们,为什要可怜你们这一堆烂泥,好吃懒做的人?”
“懒妇”其中一个大胆道:“宝珍是你的小姑子,你该养她,我们以前都很照顾她,就算是为了报恩。”梅婉嗤笑,这样的理由,真亏她们想得出,嘲弄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梅婉转念一想,问道:“编织这些事你们可以做吗?”顿了一下,懒妇们纷纷表示愿意做这件事,梅婉恍然,她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除非是大户人家,一般小户人家中妇人都要做家事,何况已经在粮食都没有了的情况下,她们为了生计都不该这么懒惰。原来她们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不信,她们不信没有男人的情况下能把田地种起来,因此她们不愿意跟着阿青做事,觉得那是无用功。
梅婉失望道:“没有男人你们就不活了?”一个妇人理所当然道:“没有男人怎么活!”梅婉激昂道:“没有男人一样能活!是!女人的力气没有男人大,一个女人干不了,就两个人一起干,两个人都干不了,就三个一起干。一天做不完,就做两天,两天做不完就做三天,不就是累一点,苦一点,好过你们现在半死不活做贼。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而且,打仗是九死一生的事,说句晦气话,你们的男人四肢健全参军,最槽糕的就是回不来,惨一点的缺胳膊少腿,最好的当然是四肢健全回来,可是,这种情况多难。”
乡妇们脸上都出现难受痛苦的神色,梅婉柔缓道:“何不活得积极一点等着你们的男人,要是你们日后成功把地种好,将来你们男人真要有个闪失,失去了养家糊口的能力,到时候他在家做饭,送去地里给你吃,你们这个家还是保得住。”
阿青呢喃道:“可能吗?”
梅婉被这一声质疑打了个措手不及,就像迎面被泼了一盆冰水,又冷又难堪。原来阿青她们并不是相信着女人也是可以撑起半边天的,只不过是为了寻找慰藉,不得已为之而已。
梅婉感到十分讽刺,无力地看着众人,绘红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是所有事情,仅凭你的只言片语就能改变的,要有过程,慢慢来。”
这一番话又燃起梅婉的斗志,是啊,空口说白话当然不能令人信服,她必须用事实说话,她改变策略不再试图激起“懒妇”们的斗志,而是“利诱”:“不管最后会不会成功,若想吃饭,就得下地干活。做事的人相当于我雇的长工,工钱就是一日三餐,每七日可休息两日,早上下地干活,晚上在家做编织。若是不愿意还想像以前一样偷粮食,只要被我抓到,就是一顿打,非打断腿不可!”
“懒妇”们听了没有犹豫都答应了,能有饭吃,做什么都行!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喊声,一个妇人跌坐在地,泣不成声:“我的小牛啊,我苦命的孩子,都是为娘不好,娘要是带你忍几天,你就不用给人做牛做马离开我了。”她这一哭,把其他人的伤心事都勾起来了,一时哀恸声不绝于耳。梅婉问跟着抹泪的姜婶:“出了什么事?”
姜婶戚戚道:“大野乡是造了什么孽,上天要这样惩罚我们,抓走了全村的男人,饿死了那么多老人还不算,还拿走了我们那么多孩子。”
梅婉想起来了,阿青说过很多妇人没办法把孩子交给了人贩子。哭泣的人的孩子已经跟着人贩子走了,梅婉心被揪住似的难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明白。梅婉把绘红拉到一边,商量道:“既然我们要赎回阿恒的妹妹,就把其他人的孩子一起赎回来吧。”绘红瞪着她,半响道:“我们的银子能支撑那么久吗?”梅婉低下头,眼神闪躲。
“你想卖马!”梅婉歉意着不敢看绘红:“如果真的撑不下去,我就卖一匹,还有一匹做退路,我们人又轻,一匹马拉着我们不会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