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匆匆逼至盛夏,正是农忙时节。三乡六野的农人,莫不套好牛车、带上工具,赶着去田地里忙活。今天雨量充沛,这些靠着老天爷吃饭的人,自是喜滋滋的等着年底的好收成。
就在其中一个堆满鲜美杂草的牛车上,坐着一个容颜秀丽的女孩。这女孩看着二八年华,可那一双四处乱穿的眼儿平白让人觉得她多了几分的山野的灵气。
女孩手里端着一个白底蓝边的小碗,碗里放着透着鲜嫩的桑葚。桑葚汁液肥美,总会淘气的流到女孩唇边来,女孩也不在意,最后嘴唇竟是套了一个深浅不一的紫色圈子。
“小姑娘,前面就是京城了,庄户人家进不了,你自己去吧!”
“大叔谢谢您了,我这就走!”
女孩一跃从车上跳了下来,看着碗里还有些桑葚,便是连碗带桑葚齐齐交给了赶车的中年大叔。中年大叔迟疑了小会儿,还是接过了碗,三步一回头的看几眼女孩。女孩没有急着离开,反而一直对着中年挥手告别。
一直等到牛车消失在视野之外,女孩犹自对着远处挥着手。最后才自个儿痴痴后退了几步,最终转过身子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夜幕总是来得飞快,天上缀着几颗耀眼星星。宝蓝色的帐幕犹如巨型华盖,任你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仍是那个女孩,她一袭古怪蓝衣,上面总有些不为常见的衣料做到花朵,额头上的发帘不再是往常的薄厚整齐而是斜斜弯到了耳后,最打紧的还是那时刻漾在唇角的笑容,恍若春之女神的灵动。
女孩白天赶了一天的路,晚上也不休息,趁着夜色直直朝着夏国皇宫去了。
与南北两国对战了近一年的夏国,终于在皇帝夏瑾煜与上任不到一年的柏景将军屡败屡战之后的坚持下得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凯旋,直把南北两国的军队逼回了各自的疆土之内,几天之内便是派了和臣、缴了降书。
至此,夏国总算迎来了史上的盛夏。举国上下无不在为这个天大的喜悦而欢呼,今夜亦是夏国皇帝为此在宴请百官。古往今来,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哪个不想趁着皇帝陛下高兴讨个吉利来。
宴上的夏瑾煜英气十足,比起往昔似是翻了十来倍。坐在他身旁的是他唯一的小皇子,位于他身侧的则是他最为宠爱的两个妃子——慧妃、依妃。
但凡是夏国臣民遇上这样的事情,哪个不是欢喜的。只是苦了那南北两国的和臣,他们为了表示诚意竟是自发的提出请求要来参加这次盛宴。
夏瑾煜也试着想办法让他们回心转意,毕竟倘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连他这个皇帝也没准。可人家是铁了心的,他也没办法。只得任由他们去了。
宴会上尽是歌功颂德、载歌载舞,实在没什么新意。众官员携着家眷,眼看时日不早也就等着夏瑾煜一句话。
可夏瑾煜仍是正襟危坐,偶尔会对慧妃牵牵嘴角,便是没了举动。虽说这样严谨的皇帝,作为臣子该是欢喜的,可是见惯了平日里风趣幽默的夏瑾煜,眼下的人倒好像是重生了一般。
“皇帝陛下,我国太子殿下为了表示诚意,特意命了歌舞伎准备了一个节目,还请陛下笑纳!”
南国和臣不卑不亢的说着,夏瑾煜自是无从拒绝,可也只是抬抬手臂示意而已。
众臣之中,如方大人、管大人之流,无不在为这位皇帝陛下的举动而心存好奇。自从一年前皇帝陛下去闭关祈福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整个人完全变了个样子,倒不是模样而是行为举止,这比以前倒更像是个皇帝应有的举动来。
南国民风不同夏国,舞蹈也是别有风情,那些舞姬跳着舞蹈时不时还会唱上几句。至于此意,多是俗语,夏国只有少数人能听得懂。夏瑾煜不懂其中意思,可看着那领歌领舞的绝色少女,脸上全不是喜悦而是浓郁的悲伤,他忽觉意尽阑珊,不见愠怒与否道:“唱的不怎么样,不过倒也是个曲子了。”
那位和臣大人自是不敢怠慢,连连并着那名领舞少女上前跪在了夏瑾煜案前,不假思索道:“陛下,这位姑娘是我国太子殿下从千百人之中挑选出来的,只盼陛下愿意收留。亦是她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有劳大人了,既是贵太子殿下的心意,陛下自然是理应收下!”
不待夏瑾煜说什么,黄惜慧已是抢着应了下来。两人稍一对视,谁也不愿让步,夏瑾煜忽然对着那名女子道:“既是千百人之中挑选出来的,倒酒总会吧?”
那女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碎步子掂着,来到夏瑾煜案前。正欲倒酒,却看酒杯内是满满的酒水,那里还需要她多此一举,兀自端上酒壶等待着。
“这杯水酒,赏你了!”
只见夏瑾煜忽然拾起那女子的下颚,明明没有多少感情的话语,可听着却还是那样的惑人心神。
女子粲然一笑,也不吝啬自己的大方,端起酒杯直接把那上好的佳酿一饮而入。最后还得意的瞟了两眼夏瑾煜身侧的黄惜慧,黄惜慧见她这样,一开始觉得夏日夜里热的慌,现在可是觉得清凉了些,暗自嘲笑着女子的傻气。
果然,夏瑾煜赐了那杯酒水便不再理会那女子,一心盯着黄惜慧。到后来,自己的酒杯也不用了,拿着黄惜慧的酒杯也用的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夏日里树木森森,宴席之间有一棵树,据说是夏国第一人皇帝种下的,如今已是四五个人环抱那么粗了。枝干遒劲有力,即使上面藏了什么人,外面也不好发现。
先前那名女子就藏在那里,透过枝叶间的缝隙俯视着席上的一众官员。若是在她跟前打个灯笼定然可以发觉这女子眼神之狠厉,本该是透着狠厉的,可再看第二眼不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只是个容色泰然的小姑娘而已。
夏瑾煜一如往常,在处理完了一堆堆走着之后,来到了毓秀殿内休息。黄惜慧看他面色憔悴,上前为他捶捏肩膀,夏瑾煜乐得享受坐在榻边闭目养神。黄惜慧悄悄在他耳边问道:“还没有她的消息?”
夏瑾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便直接歪在榻边上。带着几分不耐烦,拉着黄惜慧枕在自己一边,含着深情缓缓说道:“不用等我,你累了就自己休息!”
黄惜慧迟疑片刻,刚想再说句话,却发现夏瑾煜已是沉沉睡着了。一天天的,黄惜慧越来越焦虑,她不知道那个决定是对是错,每每夜深人静,那个人的模样总会搅得她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