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刀势的要诀十分简单,但想要在交战中以此伤敌,则十分考验使用者的眼力,身法,经验以及用刀技巧。许益不过是初次在实战中使用,接连三次,趁着闪避的空隙,调整身体角度尽量将刀刃甩将出去,运气最好的一刀,也不过擦着野狼的身体,除了几缕狼毛,连皮都没能够割破。当然这也与他闪避的动作过大有关,要将带刀势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尽在间不容发,毫厘之间八个字,以许益现在的胆气和经验,做不到也不敢这么做。
不过许益不只有带刀势,他习武已经快一年的时间,内力加持下,无论反应速度还是身体力量都远超普通人,实力其实足以对付一头孤狼。他缺少的是将实力完全发挥出来的心理素质,如今许益见章虎子一系列应对,条理清晰而且十分有效,心想有这位猎户出身的师兄压阵,就算自己失手不敌,性命至少是无碍的,心里的紧张感不再那么强烈,能够从容的思考起对策。
破锋八刀刀谱中记录的正奇变化,一共有十二种,而承接带刀势之后的变化,最常用的就是递刀势。这一招原本是在带刀势失手后以攻代守的一个自保手段。但野狼的攻击方式显然没有人类那么狡诈多变,所以许益的这一刀也不是为了自保,而是追击。因而在递刀之后他还增加了一个横斩的动作,以追加攻击范围。
再一次躲过野狼的扑击,许益顺势一个递刀横斩,这一刀他在心里已经过了好几遍,如今使将出来迅捷无比,被内力鼓胀的手臂肌肉抡圆,长刀的锋刃堪堪划过野狼的后股,直接将野狼的一只爪子削下小半。
野狼的后退受伤,速度大减,连跳跃都不大利索。许益应对起来就更加轻松,各种熟悉的刀路不停演练出来,或者说他根本就停不下来。雁翎刀肆意挥斩,连盾牌的因为碍事被丢弃不用,许益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过。
平日里他不是没有与人切磋过,与同门交手,虽然也没有生命危险,但同样要束手束脚,不仅要避开要害部位,还要留力防备收不住手,否则你也别指望再有人肯与你对练。若是门内的精英弟子,自然有长辈助其喂招,而他们这些预备武僧,几十人才一个教习,每天最多不过两个时辰的指导,哪能一个个顾得过来。
许益攻的兴起,按虎压刀势转反手逆刀势,朝天势转递刀势,定膝拖刀势,换步双刀势,许益一招招使将出来,野狼接连受创,但并未完全丧失反击能力,但这也决定了它凄惨的结局,这么适合练招的靶子,可比木桩稻草人之类的强太多。许益甚至舍不得将它快速杀死,便不再运使内力加强刀劲,除了在尝试离手接刀势时,一个不小心被狼嘴咬在小腿上,有硬牛皮制的护腿保护,野狼最后的努力不过徒劳,反而被许益趁机一刀定在雪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而此时野狼的皮毛上,已经有纵横十几道刀口,就算没有最后那一刀,也活不了多久的。
解决了对手,许益犹有一股子意犹未尽之感,一把将地上的雁翎刀拔了出来,眼光瞄向了正与章虎子对峙的野狼。同伴接连死去,那头野狼也察觉出了不妙,求生的本能压制了野兽的凶性,它想要逃命。不知是否被章虎子几次盾击打晕了脑袋,它逃离的方向竟然正对着许益的来路。
许益盯着不断靠近的猎物,双手缓慢举过头顶,体内内息快速运转,渐渐达到了经脉承受的极限。就在野狼闷头擦身而过的刹那,长刀劈落,刀刃划破空气,隐隐发出“呲”的一声。一刀砍在了野狼的脖子上,直接砍断了野狼的脖颈,一颗狼头被力道带飞数米远。朝天势这一招,许益不知道演练过多少遍,但刚才那次绝对是许益至今为止劈出的最强一刀,单是内力就直接消耗了五点,这已经是许益双手经脉一次性能承受的内力最大值,就是在不远处旁观的章虎子,也是看得直犯嘀咕。
“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变的这么生猛。”
一刀断首,用的还是雁翎刀这种轻便的刀具,可不是力气够大就能做到的。再想到许益开战前,还畏缩的像受到惊吓的小鸡仔。这个转变就让人有些惊异了,但章虎子也就是感慨了一下,他还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帮许益只是顺带而已。
章虎子把三具猎物尸体收拢起来,除了最早要害中箭而死的那头,另外两头野狼,一只被枭首,还有一只与凌迟也差不多了。章虎子有些郁闷,提着那头身中十数刀的狼尸,对许益抱怨道。
“许师弟,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残暴,都砍成这样,皮子还怎么卖钱。”
“啊?哦,好的。”
许益根本没听清楚章虎子说了什么,他现在还沉浸在断首一刀的余韵当中,这一战带给他的信心绝对是颠覆性的。前两次,他杀过狼,屠过虎,但前者是耍了点小手段,另一次则被全程压制,靠着双人配合和运气才侥幸得逞。但今天他不仅正面轻易击杀了两头野狼,而且还是首次将所学的刀法运用于实战当中。内心的成就感,满足感可想而知。
不过章虎子可不知道这些。第一天就能收获三头猎物,他的心情无疑是十分开心的,虽然离天黑还有些时间,但他已经在考虑如何料理手中的猎物。
“师弟,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许益对此没有异议,只要有血气点可拿,关于狩猎方面的事,他早就打定主意全听章师兄的。
两人找到一块背风的山岩,章虎子到周围转了一圈,找回来大把的细枝枯叶以及几块黑乎乎的东西。等将篝火燃起,章虎子便拔出匕首,开始对三具狼尸剥皮拆骨。野狼身上值钱的东西并不多,除了狼皮之外,也就部分骨头有药用价值,猎户处理野兽的方法与屠户不同,最有价值的留着卖钱,而肉类则大多是供自己食用。
之后许益看着章虎子把野狼的内脏和头骨等,在远离篝火的地方挖了个浅坑,然后把剩余的一个捕兽夹铺设在附近,让许益又觉得学了一招,这样晚上即便有猛兽来到附近,应该也不会选择攻击篝火明亮的营地吧。
处理好三头猎物,篝火旁很快飘起烤肉的香气,章虎子对着火堆,展开一张满是破洞的狼皮,又是一阵埋怨。
“许师弟,你瞧瞧这张皮子,就是想缝合都做不到。”
许益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章虎子此行求的是财,若是许益每次都把最有价值的皮毛弄的残破不堪,那合作的基础也就不复存在。
“章师兄,这次是小弟失手了,你放心,除了每头野兽一两银子的酬劳之外,这张狼皮的价值我也会补齐的。”
听许益这么说,章虎子反而不好意思了。但他没有拒绝,只是转移话题道。
“师弟,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你体内的怨气,能感觉到有所减少吗。”
许益自然早就看过辅助界面的信息栏,只有两道提醒信息,于是他顺势瞎掰。
“嗯,减少了两缕,看来只有亲手杀死的猛兽才能化解怨气,至于被你射杀的那头,则没有效果。”
实话说,对于化解怨气这个借口,章虎子每每想起,都委实有些难以置信,但正如许益所说,这事对他有利无害,于是他也没有计较。如今看许益说的如此煞有介事,怀疑的话语怎么说的出口。只是必须要亲手杀死猛兽才行,章虎子可以想象,以后的狩猎难度又要抬高一个层次。
许益也觉得,要让章虎子在与猛兽的战斗中处处留手,把最后一击留给自己,有些太强人所难,占尽优势时还好,万一遇到危险性极高的猛兽,可是要冒着生命风险的。当然章虎子也不可能这么实诚就是了。
拨了拨火堆,许益开始没话找话。
“对了,章师兄,你是如何在山里找到这些的?”
树枝一端指了指火堆里的块状物,他确实很好奇,要在连绵的大山里找到被大雪掩埋的动物粪便,无异于大海捞针,但章虎子不过出去转了一圈,就能找到好几块,他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冬天食物稀少,而且动物需要大量进食以御寒,你只要找到他们能吃的植被,在附近仔细寻找,总能有所收获的,”
许益没想到答案既然如此简单,这个话题明显说不下去,只好翻转起火堆上烤着的狼肉,腿骨被章虎子留着出售,狼身上口感最好的肉也就肋排了,只洒了些盐巴,很是酸涩,比狗肉差差远了。
吃过了晚饭,营地的气氛有些凝滞,许益发现他和有些自大倾向的章虎子,很难一口气聊上十句,作为一名外来者,冷嘲热讽的本事那是人人都在网络上练过的,但说到迎奉阿谀的言辞,就不那么利索了。好在都是习武之人,没话可说还能各自打坐运气。两人商量了一下守夜的顺序,许益在前半夜。
从打坐中清醒过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再往火堆里添几根树枝。便无事可做了。守夜这种事,听过是一回事,自己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四周寒风瑟瑟,唯一的同伴就在身边酣然而眠,反而更加扩大了黑暗中的孤寂感。于是许益开始滑水了,也不管守夜的职责,细思起白天一战的心得。
破锋八刀招式简单,而且八个架势相对独立,并没有前后承接的关系,与许益所学的少林长拳,五虎群羊棍不同,这些武功有着完整的套路,前招接后招,变招时空隙较小,即便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照着顺序把招式从头到尾用出来,只要内力足够,也能给对手造成不小的威胁。这也是为何许益迟迟无法在实战中运用破锋八刀的原因,因为这八刀连贯不起来。
但他今天确实是把破锋八刀都使用了出来,虽然是断断续续,而且各招效果天差地别,这其中有什么关窍呢,难道是节奏,许益想到一个经常在武侠小说中被提到的词汇,但很快又否定了,回想了一遍,今天的战斗节奏感可谓稀烂。许益想起初学破锋八刀时,薛教习的指点,
“这部刀法重刀势而不重刀招,你可以先从每一个架势的静功开始学起。”
势这种东西如何表现出来,许益完全没有概念,不过想到自己平日练刀的过程,若是将实战当中每一次出刀看成一个独立的片段,可不就与平日练刀相同吗。只要每一刀威力足够大,让对手不得不退避,那么就能将一场战斗分割成无数场一刀之争。
闪避,蓄力,出刀,然后不断重复这个过程。许益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估计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必须依靠破锋八刀与人对敌。只是想要完善今天的战斗方式,他还需要在闪避能力,攻击时机,出刀威力三个方面有长足的进展才行。闪避能力,需要一门好的身法或者步法支撑,这与他接下来的善功兑换计划没有冲突,攻击时机,随着实战经验增加,对时机的把握自然也会更加准确,唯一可虑的就是出刀威力,破锋八刀终究只是一门基础刀法。若是出刀之后不能迫退对手,那么这种战法就与送死无异。不过许益又想起白天一击断首那一刀,平日里练习朝天势时,他不是没试过运转数个小周天,将手臂经脉中的内力压缩到极限,结果也只是双臂加持的力量更大而已。而白天那有如撕裂空气般的声响,绝对是有别的什么原因,难道是刀势或者刀意这种不明觉厉的东西,可惜对那一刀他只剩下一点模糊的感觉,想要再使出来也无从着手。
想不明白就无需多想,这时许益那种盲目乐观的小民意识又发挥了作用,既然有了第一次,总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徐师傅不也凭着一套二流的通背拳成为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趁着记忆中的感觉还未完全消失,许益索性站在雪地里,一遍遍重复演练朝天势这一招。
篝火旁,不时传来的声音,将只是浅眠的章虎子吵醒,待看明了情况,嘴上嘟囔两句,毛毯一裹又继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