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噬骨的刺痛之后,身体突然变轻了,似乎孤零零的漂浮在空中,只剩下一具空壳。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心中惊骇无比,却毫无行动能力。
“啊!”
本来轻如羽毛的身子,遽然感受到一阵剧痛,像什么硬物直接刺穿了我的心腹。我不禁厉声尖叫,可我根本分不清自己这声叫喊是意识里头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发出了声音。
“醒了……”
朦朦胧胧的,似乎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我绷紧身体忍着痛,极力的想要听个清楚,可意识却重又开始涣散,不容我再去思考什么。
终于,一切都慢慢消淡了。
我听不到任何声响,再次坠入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
“姑娘——”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浑浑噩噩的恢复了些意识,耳边一直回响着同一个人的呼唤。努力的挣扎了下,依旧无法清醒过来,只觉得每鼓动一分气力就要经受犹如剜心之痛,越急便越痛,到最后绝望的冒出了放弃的念头,这样一来,竟觉得别样的轻松,似乎就要在痛苦中解脱。
心上一阵悸动,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和当初跌入蝴蝶谷时一样。
“姑娘费尽心思离开皇宫,不就是为了见主子最后一面?如果姑娘现在不拼尽全力醒来,那么,恐怕此生再无见主子的机会了。”
离开皇宫——我冒险离开皇宫——是为了见他——
“若是姑娘已经不记得初衷,那莫笙也不勉强,只好先行让主子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
谁入土为安!
“不!”
我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发狂般的大喊,随着心神纷乱的翻转攒动,我疯癫的舞动着手足,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
“快!解开她的穴位。”
“是。”
身体似乎一下子冲开了层层阻障,我猛地睁开双眸,便看到一名老人匆匆退开,而莫笙则沉默的站在床前,虽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感受得到他舒了口气。
“姑娘终于醒了。”
“莫——莫——管家——师——师父——”我为了醒来,似乎已经耗尽气力,扯着嗓门只沙哑的发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而且每蠕动一下嘴唇,便痛苦万分,只觉得胸口好像被一次次撕裂开来。
呆呆的望着头顶白亮的石壁,我指尖微颤,心上蓦然一阵触动,石室——别致的青石屋,这里,这里是蝴蝶谷!
“师——师父他——”
“姑娘请节哀。”
“不——相信!不!”我瞪大眼,眼睑颤抖得厉害,泪水早奔涌而出,虽浑身绵软,可牙关却嗑得厉害,而心口每每在几欲窒息时,就会被犹如刀锥般的痛苦揪回知觉。
莫笙的眼眸闪动着一丝犹豫,默然望了我片刻,终是叹了声,脸色凝重的转身走向门口,在跨出门的时候,低沉的说道:“姑娘,做好准备。”
准备?
莫笙要我做好什么准备?
我直觉上强烈的抗拒着莫笙所说的话,慢慢恢复知觉的身体费劲力气方才挪了一小段距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立刻拉住莫笙,要逼他说师父安好的真相。
“做好——见主子最后一面的准备。”
轻缓而无奈的言语传来,已不见莫笙修长的身影,我吃力侧向门口的脸滞在一边,木然的望着光线下的窗棱,空洞而萧瑟。
不,不会的。
我又没有亲眼见到,为什么要相信师父死了?
师父足智多谋,怎么可能会中毒而亡?
绝不可能!
“姑娘,奴婢奉命扶您到隔壁石室。”
“不去!”
我邹然感到极度的恐惧,强烈的排斥着走出这间石屋,并非因为胸口的阵痛,只是觉得前面有更可怕的事在等着我。
可不管我多么不愿意,那两名丫头还是将我扶了起来,其实,应该说是将力乏的我架了起来,为我披上外衫,小心翼翼的带我走向门口。
“不——不去——”
每多走一步,我都更加急切的想要挣脱她们的束缚,可惜我根本没有力量推开她们,只能任由她们缓缓将我带向那个害怕无比的地方。
当我跨过白布遮盖的走道,踏进昏暗晦涩的别间石室,我心头陡然一颤,随即是铺天盖地的狂喜涌上心头,连带着五脏六腑都高高悬起。
那片绿意!
师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好好的,我就知道!
我带着无尽的喜悦怔怔落泪,原本乏力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几丝的能量,我微微抖了抖手,那两名丫头随即领会我的意思,谨慎的松了松扶着我的手,确定我能够支撑自己的身体了,方才轻柔的放开我,让我自己走向师父。
“姑娘。”
这份喜悦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
只两个字,我便如遭雷击,五脏六腑霎时揪紧,似乎只要再一点点的刺激,就会全都炸个粉碎。
师父,从来不会这么叫我。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听出这声音,是易容后的莫笙,而非师父。
眼前的人缓缓的转身,随着他身影的侧转,我惊骇的望见他身后的那口棺木,森冷的棺里熟悉的容颜,竟和眼前站着的人一模一样,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紧闭着双眸的人,才是我心心念念的男子!
我踉跄着,猝然扑到棺前,伸手抚过师父的脸颊,冰凉的触觉,一下子凉透了我的身体。
这一刻,心神俱碎!
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腥甜霍然涌上咽喉,随即溢出嘴角,滴滴洒落在师父苍白如纸的脸上,晕染到他的唇角,殷红得触目惊心。
“师父!师父,你醒醒,师父!”
我忙乱而无措的去擦拭师父脸上的血迹,一边焦急的摇晃着师父的身体,深深的期盼着奇迹,奢望着师父在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看看我。
“主子已去,姑娘望自珍重,相信主子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姑娘此番模样。”
“你胡说!师父他没有离开,从来没有!”
“主子临走,有句话让我转告。”
我依旧不想理会莫笙的话,我固执的相信师父还活着,固执的等待着师父醒来。
要知道每一次我面临死亡,总能安然生还,师父一定也可以的。
却不知,自己每一次能逢凶化吉,皆因师父未雨绸缪的安排,亦或是默默的牺牲。
“主子说‘缘起蝴蝶谷,缘尽蝴蝶谷’。”
缘起蝴蝶谷,缘尽蝴蝶谷——缘尽——
我失神的呢喃着,眼前毫无血色的脸容越来越模糊,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我都这么没用,无法保护自己,还总是连累师父。
就连最后,我还是无能的选择失去意识,就连看清师父容颜的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