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有一点儿动静,江晓俞战战兢兢的往前走了几步,又绕到甲板的另一侧,远远看着桅杆下的大木桶后面,仿佛有个人影。
走进了再看,才发现那是一具尸体,年轻的西方男性,背靠着桅杆瘫坐在甲板上,胸口正中有个拳头大小的空洞,遍地乌黑的血迹已经干涸。
明知道身处幻境,江晓俞还是绕开了这具尸体,他在甲板上走了一圈,总感觉这地方不太对劲,除了几具尸体各有着诡异的死法,再没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
通往船尾舱室的大门是锁着的,江晓俞连拧带踹,厚实的木门完全不为所动。
按他多年的游戏经验,眼下所处的这个环境,简直就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冒险解谜类游戏开场——在故事的一开始,主角突然来到一个事先一无所知的地方,周围的环境透着诡异和不正常,这个地方看似毫无出路,却一定会藏着继续下去的线索。门一定是可以打开的,但必须找到钥匙,而且无论是多么弱不禁风的一道小木门,也不可能依靠蛮力破坏掉……
总之,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小规则。
江晓俞心想,如果眼前的幻境是个游戏,而且是一个留有出路的游戏,那自己身上一定有能够推进事件的关键道具。他把衣服上所有的兜儿全都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身上唯一的东西就是这块怀表了。
他重新把怀表掏出来,轻轻按下怀表顶端的按钮,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金黄色的表盖弹开,机簧的钢音拖着清脆的余韵。原本停摆的表针开始倒转,怀表内部的擒纵机构发出细密的滴答声。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怀表上的时间,巨大的海怪已经在船舷的一侧跃出水面,它隐约带有人的轮廓,仿佛从海洋的深处探出头来,水面以下是模糊的巨大黑影,水面上像是脖子的一段长着乌黑的鳞片,臃肿而肥胖,流淌着墨绿色的粘液。它长着一个像章鱼的脑袋,众多的触手如同胡须一般在身旁挥舞,触手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触手顶端长有骨刺。
一个水手握着弯刀,正与海怪对视,让他站在原地的不是勇敢,而是被恐惧碾压之后的自我放弃。这时候海怪的触手直接凌空刺过去,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胸口。
海怪的目的似乎只是杀人这么简单,一击得手之后,便迅速潜回海里,激起了巨浪一般的水花。
江晓俞下意识的把手举在面前,要挡住飞溅而来的水花,但眨眼过后却没有一滴水落到身上。
“这是幻觉?”江晓俞在心里下了判断,“而且是幻境之中的幻觉。”
他定了定神,往刚才所见到的、水手被海怪触手穿胸的地方走去,正是木桶后面的那具尸体,胸前一个拳头大的空洞。
江晓俞明白了,怀表倒转,这时候自己所看见的,就是某个人死前一刻所发生的事情。而进一步的线索,应该就藏在这些幻象般的片段里。
他握着这只金色的怀表,在甲板上每个人的面前按下怀表上的按钮,表针倒转之后,他看到了这些人生命最后一刻的景象。他们无一例外,都死于这个海怪之手,而且死法相当统一,都是先被吓得一动不动,然后被海怪的触手一击夺命。
这些人里有个穿着颇为讲究的,衣服上绣着花边,死的时候怀里的一串钥匙被甩了出去。江晓俞按照幻象的提示,在缆绳堆里找到了这串钥匙,并且顺利打开了去往船尾舱室的门。
走廊里依然没有人,他壮着胆子推开了几扇房门,看到的只有尸体。明知道是幻觉心里也不舒服,江晓俞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这些,先去找船长室,按照大航海时期西方帆船的普遍结构,船长室应该就在船尾舱室的最顶层。
他沿着陈旧的木制楼梯向上走,经过两个转角之后,看到船长室的门虚掩着。江晓俞小心的推门进去,地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白衬衣的胸前一片血红,带有金色花边的黑绒三角帽落在他身旁的血渍里,这应该就是船长了。
江晓俞按下怀表的按钮,清脆的金属声响之后,指针倒转,进入看戏模式:
船长正朝门口的一个人喊着什么,听起来像是:“腻特、腻特!”似乎不是英语,江晓俞完全听不懂。
对面的男人说的是中文,“他给我展示了神迹,我便要去寻求指引,他说巡礼之路,当有此一劫!”
船长又喊了些什么,然后这个男人接着说:“他跟我说,他必须完全斩断过去,才能安心迎接神的降临,他的神在等他回去,而在此之前,他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船长的语速越来越快,但听在江晓俞耳朵里,就像用粤语在说“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歌……”
“他不相信任何人,但他给我指引了方向。”这个男人说着,皱着眉扣下了扳机,老式手枪射出一颗粗糙的弹丸,没入了船长的胸口。船长最后的一句话似乎让他有些犹豫和动摇,但他还是下手了。
幻象到此为止。
江晓俞看得一头雾水,只能在船长室里继续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船长背后有一张胡桃木边桌,抽屉里放着受潮发霉的雪茄和零星的硬币,最下面有个皮面笔记本。前面写的都是他看不懂的花体字母,江晓俞坚持翻到了最后,出现了像是人名单的一页,其中有两行出现了汉字:
Kitchen 马哈之
Depot 周颠
江晓俞勉强认得这两个单词,这里的意思应该是“在厨房工作的马哈之”和“在仓库里的周颠”。
而这其中的一个,应该就是开枪打死船长的人。
虽然线索依旧模糊不清,但好歹指出了一些方向,江晓俞决定先去下面的厨房看看,找找有关这个“马哈之”的线索。
在那个时代,厨房和水手的起居都在下层甲板,这一层里还会饲养活的家畜,水手整天吃着生了虫的面包和饼干,裹着盐巴的咸肉和散发臭味的奶酪,江晓俞顺着阶梯往下走,周围的气味渐渐变得不友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