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雷雨》这一课时,慕容老师先把作者曹禺先生的生平,和当时写这部话剧的时代背景做了介绍。
他用粉笔在黑板上方写下了“周朴园”“繁漪”“侍萍”“鲁贵”几个人的名字,然后,环顾了一下全班,问:“哪位同学可以把剧中的人物关系用连线表示出来?”
没有同学举手。
“安雪,你到讲台上把人物关系用连线表示出来,和大家做个简单介绍吧!”慕容老师胸有成竹地看着我说,也没有问一问我到底知道不知道?
就像数学老师总是在几名同学都答错的情况下,才微扬着下巴字正腔圆地说:“现在我们请孟海涛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那种感觉像极了总是在最后一个出场压轴的大明星一样。
每当看到数学老师这个样子,我心里不免“切”了一声,有时好希望孟海涛能回答错误让老师也丢一下脸。
后来,我发现慕容老师对我也是这样,我心里既骄傲又紧张,回答问题时生怕回答错误,倒不是怕自己丢人而是怕给慕容老师丢脸。
学生和老师有一种奇怪的关系:老师越喜欢哪位学生,那位学生对这位老师所教的课程就掌握的越好,课程掌握的越好老师就愈加地喜欢那位学生;反之,学生那门功课掌握的不好,老师就不是太喜欢那位学生,老师越不喜欢他(她),学生对那门课程就越来越没有兴趣。就像哲学上讲的“相辅相成”。
我觉得我和慕容老师就是这样,原来我只是单纯地喜欢语文,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因为老师而更加地喜欢上了语文课。市里作文竞赛,我想得名次根本不是为了让同学们羡慕我,最重要的是不想让慕容老师失望。
慕容老师除了是我们班的班主任,还是二班的任课老师,每次我去办公室送作业时,他会随手从其他班的作文中抽出写的好的作文,告诉我这篇作文哪里写的比我好?哪里是点睛之笔?
有次我问他:“老师,咱们学校高三分文理科班吗?”
他说:“现在暂时还不知道,如果不分班,你回去和家长说一下,提前做好转学的准备,到时不要耽误高考,我知道你理科成绩不是十分理想。”
哪里是什么“不是十分理想”?分明就是“不堪入目”嘛!
曹禺先生的《雷雨》我早就读过,对剧中的人物关系耳熟能详,我把周萍、周冲、鲁大海、四凤和周朴园、繁漪、侍萍、鲁贵他们之间的人物关系用几条线连起来后解释道:“资本家周朴园和佣人梅妈的女儿侍萍生下了大儿子周萍和二儿子鲁大海;侍萍离开周朴园后又和鲁贵生下了四凤;周朴园逼走侍萍后,又和繁漪生下了周冲;周萍、鲁大海和四凤等于是同母异父的关系;周萍和周冲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其实,周冲和四凤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他俩可以结婚。”
孟海涛抱着脑袋说:“安雪你能说的慢一点吗?”然后,像个怨妇似的抱怨:“旧社会的人真能作孽啊!”
同学们都“哄”地一下都笑了。
介绍完人物关系,慕容老师让大家分角色把这篇课文朗读一遍,还是老规矩:大家先自告奋勇,人数不够了老师才点名分配角色。最后,韩武扮演周朴园、周美芝扮演侍萍、石鹏扮演周萍、崔海田扮演了周冲等。
经常有同学说,班主任教哪门课,全班同学的那门功课就普遍掌握的好。我不知道是因为慕容老师是班主任的缘故,还是他的教学水平高,反正我们班的语文成绩都挺不错的。
慕容老师几乎得到了全班同学的爱戴,尤其是女同学,他真的是我们心目中亦师亦友的好老师!
周四放学后,我和梁燕飞、施向华照旧去罗亚西家看英语教学《FOLLOW ME》。路上,罗亚西绘声绘色地给我们描述日本电视连续剧《排球女将》中的小鹿纯子和她的“晴空霹雳”,我和施向华听得津津有味,梁燕飞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罗亚西用手臂碰碰她,问:“‘小迷糊’,我刚才讲的情节你听到没?你不听再问我可不再重复了。”
梁燕飞没有说话,她的性格总是“后知后觉”,我们对她这样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
有时我们讲个笑话,我们仨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她还毫无反应,等我们不笑了,她才开始没完没了地笑,我们看到她笑的样子,逗得我们笑得比刚才听笑话时还要开心。
罗亚西是那种什么玩都没有错过,但是,学习在班里还能一直保持名列前茅,是个又会学习又会玩的女孩子。
上楼时,罗亚西边从裤兜掏钥匙边学着主持人的样子,回头冲我们潇洒地说:“FOLLOW ME!”
听完《FOLLOW ME》,梁燕飞吞吞吐吐地说:“我可能和你们要分开了......”
我们仨一听全愣住了,焦急地问:“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吓唬我们呀?”
梁燕飞听到我们关切的问话,眼圈一下红了,说:“我妈昨天和我说,不打算让我继续上学了,让我顶替我爸到工厂上班,说这是厂里最后一批‘子女接班政策’。”我们知道梁燕飞上小学时父亲因故工伤,坐在轮椅上已经好几年了。
我们仨一听傻眼了,罗亚西一下子从床上站起身来,激动地说:“你不和我们一起参加高考了吗?咱们几个不是说好了要考到一所大学的吗?”
我也担心地说:“是呀,你连高中都没毕业,到了工厂能做些什么呢?”
施向华拉着梁燕飞的手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现在接班是不是太早了?”
梁燕飞好像下了决心似的:“我妈说,只要想学习不一定非要走上大学这条路,条条道路通罗马,成才的路不止一条,现在电大、夜大的什么都有。”她顿了一下又说,“再说了,就是上了大学毕业后不还是回到咱们厂上班吗?可是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到时候又考不上大学,那我可就惨了......”
梁燕飞平时看起来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的,其实挺有主意的,决定的事情我们谁也说不动她。
慕容老师自习课上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谈了有一节课的时间,下课了她才眼圈红红的回来,我们知道,她的内心一定也十分地纠结。
我们这一届十二个班,除了梁燕飞,其他班还有十几名同学因各种原因辍学到工厂顶替父母接班。看得出慕容老师也想极力挽留她,他还把梁燕飞的母亲约到学校谈话,然而,她们去意已定。
办完手续,梁燕飞的母亲在前面走,我们仨人一起在后面送她,到了学校门口,梁燕飞轻声说:“你们回去吧,快该上课了......”说着望了一眼校园。
虽然我们都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惹梁燕飞伤心,可是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一起留下了不舍的泪水。
看着梁燕飞跟在母亲身后越来越小的背影,我们第一次尝到了同学间别离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