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烦恼还没有过去,没想到冬梅更大的烦恼来临了:冬梅妈妈蔡阿姨和经常去他们家的那位杜叔叔私奔了!
这件事情不仅我们街坊人尽皆知,而且轰动了全厂。除了默默地陪着冬梅,我什么也没敢问她。看着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她,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我既不能给她语言上的劝解也不能给她任何实质上的帮助,这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能。
我和冬梅并排坐在马路对面的小树林里,她把头无助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平静地问我:安雪,你说他们会离开这座城市吗?
我知道冬梅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蔡阿姨和杜叔叔,就尽量宽慰冬梅道:应该不会。我觉得他们一定没走的太远,也许就在一个离咱们不远的地方待着,说不定哪一天他们觉得没意思了就回来了。
冬梅又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好渴望身边有一个能随时解答我的疑虑与困惑的人,在我不懂的时候可以问问他(她)。
冬梅现在在学校的情况就像之前那位爸爸酗酒的大哥哥一样,经常溜着墙根走路,她尽可能地回避和所有人的“不期而遇”,别人的议论她也假装听不见。
街坊有好事的女人向不懂事的冬梅弟弟小伟打听他父亲的状态:你爸爸这些天在家都干什么呀?哭没哭呀?
小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单纯地以为妈妈回老家了,他在那帮可恶妇人的“引导下”,绘声绘色地描述爸爸这几天的状态。
冬梅放学回来,看到楼下一帮人围着小伟热烈地议论,冲上前去把小伟从人群中使劲儿拽出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冲着小伟大声喊到:谁让你和她们胡说八道了?!小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放声大哭起来。那帮好事的女人看到冬梅发火,表情不自然地讪笑着。
我实在理解不了这些好管闲事的女人,自己家的日子整天鸡飞狗跳过得一塌糊涂,却还有闲心打听别人家的事情,难道只有看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才可以勉强支撑自己不堪的生活吗?
冬梅爸爸本来长得就瘦小,现在身板一塌陷,显得愈发蔫兮兮的,油乎乎的工作服好像也大了一码,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因为他要三班倒,弟弟小伟没有人照看,就把冬梅奶奶从农村接到了她家。
冬梅奶奶是个农村小脚老太太,脑后挽了个发髻,和邻居们话不多,出来进去的显得怯生生的。
看到蔡阿姨给这一家人带来的伤害,我心里对她生出从未有过的讨厌:长这么丑还好意思私奔!
我想象中的“私奔”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我觉得这是冲破封建礼教束缚的代名词,这是在小说《家》中的三少爷觉慧和侍女鸣凤,《雷雨》中繁漪的儿子周冲和丫头四凤身上才会发生的事情。男主角应该穿着灰色的长衫,高大英俊、有知识有文化;女主角一定要穿着在侧面系着盘扣的衣服,梳着长长的辫子,年轻漂亮、温柔善良。我觉得只有这样的两个人才能配得上“私奔”这两个字,我万万没有想到,像蔡阿姨那样的长相居然也和人“私奔”了!
蔡阿姨矮矮胖胖的身材,眉毛又粗又散,脸瘪瘪的,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视镜,常年穿着一件蓝色涤纶翻领上衣。
冬梅长得既不像她爸爸更不像蔡阿姨,她虽然个子不是很高,但是身材却是玲珑有致。她从小学就一直梳着乌黑齐眉的“娃娃头”,看起来像一个神情忧郁的日本小姑娘。
那个像电影《画皮》男主角的蔡叔叔外表倒是还配的上“私奔”这两个字的,只是把他和蔡阿姨放在一起,让人感觉不是那么搭配,画面有些乱了。我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看上了彼此的什么?居然能撇下家庭,不顾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不辞而别。
我觉得一个家庭中的父母,只有他们的行为方式看起来像是家长的作为,他们孩子的言谈举止看起来才会更会像一个孩子。如果自己都配不上“家长”这两个字,他们是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对孩子指手画脚说东道西的。孩子不说是因为他们太小,没有反抗的能力,但他们的内心,一定对这样的父母充满了鄙夷,为自己怎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感到深深的悲哀与无奈。
我不禁又想起了王军的妈妈,那个穿着红色开衫毛衣倚靠在被子上笑眯眯织毛衣的女人:孩子要有怎样的福气才能拥有这样一个女人做母亲?男人要有怎样的运气才能娶到这样一个女人做老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