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和大浩高中毕业后一起去了厂里的大集体——综合厂,这是那些没有能力考上大学、应征入伍和走后门当正式工的大多数高中毕业生的就业选择。
徐林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卑,再也不用上学了他开心的不得了,头发鬓角越留越长,前面的头发都快遮住眼睛了。每天从我家门口经过时,把腰间的一串钥匙晃的哗啦啦地乱响,神气地像地主家的大管家似的。
对比他的那串钥匙,再看着我仅有的三把钥匙我很羡慕徐林,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钥匙?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孤零零的三把钥匙问:你这三把钥匙都是干吗的?
我一把一把边数给他看边介绍说:这把大的是开家里大门的钥匙,这把小的是开我抽屉的钥匙,这把中不溜的是我们班教室的钥匙。
我从他皮带上拿起那串钥匙问他:十把钥匙呀你有,这些钥匙都是干吗的?
徐林从皮带上摘下钥匙,美滋滋地说:这把是家里大门的,这把是我自行车的,这把是厂里更衣柜的,这把是厂里工具箱的,这把……
我忍不住笑问他:这把是干什么的?
徐林挠挠头“介绍”不下去了,我说:我家抽屉里有好多废钥匙,回头我全穿我钥匙圈上,到时比你的还多呢!
徐林辩解道:怎么没用,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知为什么,和徐林在一起我就莫名地开心,他的快乐无时无刻不在感染着我。在他面前我是最真实放松的,不像在家里总怕说错什么话,让父母浮想联翩。
一天,徐林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晓雪,一会儿你去咱们房后研究所新开的小卖店看一个人。
我兴致勃勃又好奇地问:看谁呀?
徐林有些得意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你有女朋友了?我惊呼道。
他赶紧压低声音制止我道:你喊啥呀!我有女朋友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待会儿你假装去打酱油,帮我看看那个女孩好看不。
我愣了一会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突然生气地说:我才不稀罕去看呢!
徐林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没惹你啊,你怎么了?
我不讲理地答:你就是惹我了,你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走开,以后少理我……
其实,我心里和徐林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听到徐林有女朋友我会那么不开心呢?怎么和听到大浩有女朋友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呢?
过了一会儿,我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趁着徐林不在家,我偷偷拿着酱油瓶假装去房后小卖店打酱油去了。
我们房后那条马路叫解放路,这条马路地势较低,夏天每逢遇到暴雨,下水道来不及排水,马路上会积聚好多的雨水,最深一次都淹没到大腿根了。
雨一停,楼上的小孩全部下来趟水玩,女孩们把裙子撩起来在腰间系一下,拎着两只凉鞋和男孩子们一起在水里走来走去开心的不得了。偶尔经过一辆汽车,大家兴奋地大声呼叫:浪来了,浪来了!
有时过来的“浪”打湿了我们的衣服,我们也毫不介意,回家时一个个像落汤鸡似的。
有热心的叔叔嫌水下的太慢,就把路边网状水泥下水井盖掀开,让雨水流通的快一些。可是又怕掀开的井盖会让小孩不小心掉下去,就在有下水道的地方插根长长的树枝以做警示,我们看到树枝就会绕开走。
解放路上本来只有一个食品店,就是罗叔叔常带我去的那一家,最近研究所的待业青年刚在不远处也开了间小卖部,邻居们说这里的东西不全,所以我一次还没有来买过东西。
我拿着酱油瓶走进小卖部,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清秀女孩站在柜台前,她后面是高高的货架,上面摆了糖烟酒水壶脸盆等日用品。
她梳着两个小刷子,刘海和发梢都烫过,穿件领口绣着几只梅花的绿色羊毛衫,格格翻领上衣,胳膊上戴着两个蓝色的套袖,胸前鼓鼓的。
我把酱油瓶子递给她时,她笑笑接了过去,小心地把漏斗插在瓶口,然后用把木质酱油提子往里倒酱油,生怕有一滴洒在外面。至始至终她也没有发现我一直在默默地观察打量她。
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丑小鸭站在白天鹅面前一样,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看到大浩女朋友的照片,我由衷的觉得漂亮;此时,看到徐林的女朋友亭亭玉立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嫉妒夹杂着些许自卑、伤心和失落,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我不知道我这是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