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喆考上了大学,徐林在他们家的地位更低了。
他经常和那些已经参加工作、在综合厂大集体上班的大男孩们整天混在一起。他们身着喇叭裤港衫留着大鬓角,拿着吉他、拎着四个喇叭的录音机聚集在一楼海鸥家的窗户后面,弹吉他唱歌,有漂亮女孩经过就起哄。
一天我放学回家,快走到楼下时,听见徐林在海鸥家窗户下坐着喊我:安雪,快把马路上的烟盒捡起来给我。
我向徐林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马路上静静地躺着一盒中华香烟,我以为是他不小心掉的,就过去随手捡起来,才发现是扁的,是只空烟盒,心里纳闷:他们要空烟盒干吗?
平时在路上遇到这样成群的“社会青年”,我会躲避的远远的。但是,这群人基本都是一个楼门的、又有徐林在场,所以看到了不至于害怕。
我把空烟盒递给徐林,看他们把空香烟盒整理的四四方方的,像从来没有打开过的新烟一样,然后又让我放回原处。
我不知他们在玩什么把戏,把烟盒又放回到马路上后,跑过来和他们站在一起观看。
这时,有一个中年男子骑车过来了,他看到地上有一盒香烟后,紧张地左顾右盼了一下,徐林他们看到他回头,赶紧假装弹琴唱歌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
等骑车男子下了自行车,捡起香烟盒准备匆匆离去时,徐林他们就开始哄笑鼓掌吹口哨。
中年男子本能地用手捏了一下烟盒,发现是空的,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后羞愧难当,赶紧扔下空烟盒,骑车落荒逃离现场。
徐林他们觉得取笑的还不够过瘾,还冲着人家的背影大声喊,财迷喽!财迷转向喽!
徐林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摆摆手说:晓雪,快,把空烟盒再捡过来,女孩儿去目标小。
我觉得他们实在是无聊加过分,走过去狠狠一脚踩扁了烟盒,使劲瞪了徐林一眼就回家了。
徐林在我身后追着喊:别生气嘛,逗他们玩呢!
当然,徐林他们也不总是这么无聊,他们也会弹着吉他唱一些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歌儿,它们有着轻快的节奏、动听的曲调,完全不同于我们以往听到的声音,无论男女,嗓音都温柔甜美,充满了诗情画意,并令人无限地向往。
我好诧异:这世间怎么还会有这么好听的歌曲?!
每当夜晚他们在楼下弹唱这些歌曲时,我都忍不住趴在阳台上,静静地听,静静地想,觉得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
有时他们唱的太晚,就有邻居忍不住冲着楼下大喊:明天还要上班,不要唱了!
有次听到徐林回家的脚步声,我赶紧从屋里跑出来兴奋地问他:你们刚刚在楼下唱的什么歌?
他得意地问:好听吧?我使劲点点头说:教我唱唱吧!
徐林告诉我,刚才唱的是台湾歌曲《乡间的小路》和《外婆的澎湖湾》。
哦,台湾!台湾离我们到底有多远啊?想起上次在徐伯伯家看的一部描写海峡两岸故事的电视剧《何日彩云归》,觉得电视中的那个台湾女孩穿的真是好看啊!她身着喇叭裤,梳着披肩发,戴着漂亮的大耳环,在海边椰子树下徘徊,向对岸观望时响起的那首男女声二重唱:
我呀啊无家可归,
你呀啊有家难回,
同是天涯沦落人,
苦瓜苦藤紧紧相随。
彩云飞过大雁去,
捎了信儿到峨眉,
亲人啊亲人啊!
我们何时才相会……
想起朱之岳和几个女同学围在一起,在晚自习课上,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本手抄歌曲本,她们一边传抄一边小声哼唱的那些歌曲,也一样好听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