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有必要让王洋去我们家走一趟、让我父母正式见一见他了。因为最近几个月晚上我总是出去,他们已经有所察觉,几次想问都忍住了,我可不想让他们通过别的渠道知道我在恋爱。
母亲有什么话从来不直接问我,她总是习惯“借”父亲的嘴来表达她的“意”,父亲好在也乐此不疲,不用动脑子直接做母亲的传声筒就好。
父亲问我:“他多大了?”
我答:“比我大三岁。”
又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答:“市外贸。”
再问:“家里几口人?”
我答:“五口。”
继续问:“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答:“他妈妈在医院工作,爸爸不在医院,具体干什么的忘记问了……”
父亲看了母亲一眼,意思是:你让问的都已询问完毕。
母亲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其他兄弟姐妹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答:“弟弟上军校,妹妹在上学。”
母亲自言自语道:“他是家里的老大呀!负担挺重的……他……他一个月的工资能拿多少?”
我答:“我没有问过。”
母亲和父亲的眼神迅速交流了一下,父亲便领会了母亲的旨意,父亲说:“下次见面你记得问一下,这又没啥丢人的……”
我心里说:“如果问‘钱’的问题都不觉得丢人,那还有什么问题才是丢人的呢?!”嘴上却回答:“好!”
父亲张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关键问题,安雨推门进来不高兴地说:“你们能不能不讲话了,影响我做功课。再说你们问什么,等周末人家来了你们敞开了问,别再问我姐了,我估计她也就知道这么多!”说完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就走,边走边说:“我有道作业题不会做,你帮我看看……”
回到小屋,看了一眼安雨摊了一写字台的有关数学方面的书、作业还有试卷,我故意大声问:“哪道题呀?”
安雨道:“这个。”
我小声说:“数学题,累死我也做不出来呀!”
安雨略带“嘲讽”地说:“知道你不会做,你以为我真问你作业呀!”
我感激地说:“当然知道,你真好!”
安雨做了个鬼脸说:“真肉麻!受不了……”
我说:“放心吧!我不会做这些数学题,有人会做……”
安雨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问:“谁?”
我故作神秘地说:“你说呢?”
安雨高兴地说:“是王洋哥哥?他数学很棒吗?”
我伸出大拇指说:“当然,绝对的这个!”
离周末还有好几天,王洋就开始紧张,不停地询问我父母的脾气秉性,需要带什么礼物?以及他们可能要问到他的问题。
我觉得好笑,就用他的话打趣道:“你不至于吧?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妈人可好了……”
他说:“当然至于,男孩儿第一次上门尤其重要……”又问:“你爸喜欢抽什么烟?喝什么酒?”
我说:“这个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男的……”
他又问:“你妈呢?你妈喜欢什么?”
怎么和他描述我母亲这个人呢?我认为“家丑”不可外扬,我母亲和王洋母亲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我很少和他说起我父母和我们家的事,一是觉得背后评论自己的父母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我想以他的智商和情商,让他自己慢慢体会到更好。
另一个原因,是认为像王洋这种从小在父母恩爱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是根本无法理解我们家的这种氛围和特殊交流方式的。只有像安雨、安安我们在同一种环境中一起长大的兄弟姊妹,才能达到不用“言传”,只需对视一眼便能“意会”的高度默契。我们家在外人看来一片祥和,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它实际上是一条“看不见的战线”和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
有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看起来坏坏的男人才更招女人喜欢。我认为这个观点要因人而异,妄不可以偏概全,因为我就不喜欢这样的“坏男人”,一脸正气的男孩儿还是让我更踏实,而这种安全感往往通过他的眼睛传递给我。
我习惯从一个人的眼睛感觉对方的诚恳程度,语言和行为都可以披上伪装的色彩,但是,眼睛往往藏不住心里的秘密,有多少诚意都包含在里面。
我特别喜欢王洋母亲的眼睛,清澈见底,像小孩子的,一点儿浑浊污沌的感觉都没有,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符。和人讲话时,总是很认真地看着对方,这样的人讲出口的话你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性。不像有的人目光总是游离不定,时刻在躲闪你追随而来的目光,听这样的人讲话的时候,你不免会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中了圈套。
很庆幸,王洋有一双和他母亲一样的眼睛。
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我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儿怎么会是徐林那样的呢?长头发、大鬓角,喇叭裤,学习还不好,常常旷课不上学,和一帮“坏孩子”坐在房后海鸥家窗户下面,看到马路上过漂亮女孩儿了就跟着吹口哨、瞎起哄。我想除了徐林,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喜欢上这样的男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