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山上那两只金鸟,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遥遥相望。丹蕙带着安宁飞上山,坐在上面那只金鸟的脚边。
“宁儿,你知道师父为什么在这里开个茶馆吗?”
“是因为这里风景好,人也少吗?师父喜欢安静。”
“不全是。这两只鸟上面的叫羽凰,下面的叫羽凤。羽凤原本是黎苍上仙的坐骑,而羽凰是我的坐骑。黎苍是我的同门师兄,为人勤奋良善,是凝风派掌门也是我的师父智渊老者最看重的徒弟,可是,派内出了叛徒,使我们在与魔道南孤派的一次战斗中损失惨重,派内至宝端冥玉也被夺了去,师父气急攻心,归天了。”时隔十几年,丹蕙提到此处,还是泪目。
“那叛徒呢?”
“那叛徒凭着端冥玉修行速速提高,加上有南孤派的绝学,他很快就修到了第七道,不过不是仙道,也非魔道,而是仙魔一身了,后来他又夺了南孤派掌门的位子。”
“那他到底是谁?”
丹蕙顿了一下:“原来叫丹鹭,现在,叫暗鹭。”
“暗鹭?那不是那天的红衣男子?”
“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做叛徒?”
“不知道,他不想做凝风的掌门,也没有成仙。”
“凝风派现在怎么样了呢?”
“派内子弟当年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你三师伯暂代掌管。”
“那,黎苍呢?”
“黎苍不见了,只剩下羽凤了,羽凤思念主人,撞在邑山山石上自尽了,我的羽凰也随着去了。”丹蕙留下一滴泪来,“我把它们封印了金身。我在这,就是为了等黎苍。”
“可是,你等到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还要等?”
“因为我,我……我不甘心”这话说得连丹蕙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因为师父你在逃避。我不知道师父是否有什么事不能和宁儿说,但是师父,我们不能一直就这样,置身事外虽然讨得一时清静,但师父能眼睁睁地看着凝风派就这样低迷下去吗?”
丹蕙心头一怔,自己的心思竟被这个小丫头一语道破。
“师父,咱们走吧,我不想看着你为了一个等不到的人,浪费时光。”
“别说了。”丹蕙几乎是在低吼,“你给我一点一点走下山去。”
说罢,丹蕙纵身一跃,飞下山来,只留安宁自己在山上。
“走吧,师父让走就走吧,再险峻的山还能没路吗。”安宁自言自语。
安宁在山路中跌跌撞撞地走着,可算是下了山,日头慢慢升到天空中央,安宁感觉地上有大大的影子在移动,抬头看着太阳正明晃晃地照在大鸟上,地上两只大鸟的影子缓缓重合,安宁正站在影子中,腰间的剑柄上的暗蓝色宝石发出幽幽地光来。有一缕阳光正射在宝石上,宝石又把这光反射到上面大鸟羽凰的右眼上,顿时羽凰嘴张开了。但也只是嘴张开而已,远远的,看不太真切。
“嗯?太阳晃得,我是眼花了吧。”安宁嘟囔着。
一连几日,丹蕙一句话都没和安宁说。一天夜里,丹蕙独自上了邑山,还是坐在羽凰脚边。
“黎苍啊,你在哪呢?你说我还要不要等你呢。”丹蕙眼圈红了,“你最珍视的羽凤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要是回来了,总会来这里吧。可是啊,可是啊,十年了,我若不是容颜不变,早就是个老婆子了,呵呵,你也是个老头子了……”话未说完,丹蕙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第二天一早,安宁刚起床,丹蕙敲敲房门。
“宁儿,起来了吗?”
“起来了。”
丹蕙满脸惭愧:“宁儿啊,这几天师父没跟你说话,你可别生气啊。”
“师父你不生宁儿的气就好了。”
“我不是生气,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说的很对,十年了,我除了等黎苍,我也是在逃避,逃避凝风派,逃避过去的回忆。可是,我想通了,十年了,什么都没改变,什么也都没等到,我又何苦在这里白白地消磨时光呢。”
“师父……”
“宁儿啊,你年纪小,可是六岁就跟着我,最是明白我,师父也最是信任你。”丹蕙拿出一个小布包,“这里面有一张地图,是去往凝风派的路线,我连夜画的。有一块刻着凝风二字的腰牌,是进派里的信物。还有就是一个扳指,是之前你救下那伙人的,我看这扳指,那人怕是渠王,说是有事可拿着扳指去大渠王宫找人帮忙。你都拿着吧。”
“渠王?他是大王?还有,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你启程回凝风派吧。一是让你真正归入门派,修习我派精学。二来,这也是我对你的考验。”
“那你呢,师父。”
“我有事要办,办完,我就回去了。”
“那,可是,我还没学会,我还没准备好,就我自己……”安宁有些语无伦次。
“来,安宁,坐下。”丹蕙拉着安宁坐到桌边,倒了口茶给她,“宁儿,你跟了我十年,从小我教给你的那些口诀,心法,招式,功夫,其实啊,都是凝风派的独学,只是你年纪小,历练少,你的所学都没有能应用到,你的灵气也已积聚,只你不会运用,而这些,都得靠你自己在历练中体悟。就像上次,没有暗鹭的出手,你也不知道你有灵力啊。”
丹蕙拍拍安宁的肩:“既然师父都放心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盘缠我也都给你备好了。行啦,收拾收拾,走吧。”
丹蕙做了一桌子菜,安宁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饭,丹蕙一个劲地给安宁夹菜,生怕她吃不饱似的,又生怕以后她吃不到似的。早饭用罢,丹蕙送安宁出了门,安宁回头不舍地看着丹蕙,丹蕙摆摆手,示意让她走,安宁走了几步,还是回头看,丹蕙转身就回屋了,没给她再留恋的机会,可是丹蕙从窗缝儿看安宁的背影时,还是忍不住哭了。
几日以后的邑山下面的茶馆,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丹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放着一把古琴,丹蕙十指轻落,琴弦微颤,琴声如珠玉落盘,琴周围也被丹蕙丝丝缕缕的灵力围绕。
一阵风吹来,叶子扑簌簌地往下落。
“呦,丹蕙,你还真是个守约的人啊。”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声音,冷冷地在丹蕙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