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忠虽是身体虚弱,神识却不恍惚,看到刘策久然没有言语,枯黄的如老蒿的面皮,勉强挤出笑意。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人生于天,死而在天,仲业莫要太执象了。咳!咳!”
小黑在戏忠身旁,轻轻助他抚着胸口,待到缓和一些,戏忠看了小黑一眼,道:“小黑啊,昨日的参汤可还有了,给我盛上一碗,让我补补体。”
“有的,老师。”
小黑慌忙起身,去到旁边的温火炉旁,取出瓷碗,倒了过半,趁着这个空隙,小黑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刘策知晓,戏忠说的随意,是想缓和眼下严肃氛围,不过,刘策仍是困在哀伤心绪中,不能自已。
“老师,你慢些喝水。”
小黑送了温粥,亲自查了温度,以勺送入戏忠嘴边。
晨间方醒,也不知是前些日没有吃好,还是刘策来了戏忠高兴,在小黑的侍奉下,将半碗粥吃了下去。
小黑擦了擦戏忠嘴角,看着戏忠额头有了汉渍,正待再擦拭了去,陡然间戏忠偏过头来,一阵腹泻,大口的吐在地上,正是方才小黑喂他的粥食,却是尽数吐了出来,在淡黄色的粥食中,俨然夹杂了几片血色。
便是刘策不懂药理,也知晓人若是能吃能睡,那还有回复的可能,倘若只出不进,人身怎能长久。
“咳,咳!”
小黑含着泪水,扶着戏忠,为戏忠拍打着后背。
良久,戏忠才缓和一些,原本不能自起的手臂也抬了起来,握着小黑手腕,说话似乎也有了生机。
“来,小黑,扶我起来走走。”
小黑劝着,道:“老师,您身体不能动,还是躺着好些。”
“哈哈,无妨,无妨,我觉得好的多了。”
言罢,戏忠挣脱了小黑手臂,翻身扶着床边,坐起身来,再下了地面。
“老师,你身体好些了,哈,策哥来了,太好了,老师。”
小黑欣喜地望着戏忠,黝黑脸色宛若春花,然而以眼色与刘策对视时候,看到刘策反而凝重许多,不由得怔住,旋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不管是幼年村中,还是后来随军,这等情况小黑却是见过不止一次,往往在弥留之际,不管人的身体如何糟糕,都会在一两个时辰间,变得一如正常状态,这也被世界人叫做回光返照。
小黑只是心挂念着戏忠,才会没有立时想到,可是见了刘策凝重,便瞬间醒悟。
所谓的人死如灯灭,当灯油耗费到最后时刻,那便是再也不能引燃,是以小黑才会忍不住痛哭。
此时的刘策,心中亦是五味不安,小黑在信众两中说,戏忠身体已经持续了月余,每日以人参吊着,以图戏忠醒转。
刘策不想着若是自己没来,戏忠会不会能挺过的再多几日,自己着急赶来,却是催着戏忠走到了生命尽头。
正在纷乱内疚时候,戏忠独自走到刘策身前,笑道:“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能看到许多有意思的事情,这上天,果然不亏待我。”
果然,戏忠也知道自己身体不是好转了,而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说起来,我戏忠自负行走天下,才能不输于人,现在倒是不顾上自嘲,人呐,当你看到了一些东西,便会觉得自身渺小,沧海一粟便是说的如此吧。”
戏忠说话间,早没了方才的艰难,这番侃侃而谈,让刘策不由得想起了初见见到戏忠,以三言两语将吕布,袁绍,刘和,甚至刘策,玩转在手掌之中,惊为天人正适合那时的戏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