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的大汉,在风雨摇曳中艰难的蹒跚而行,对于从没落到衰落的大汉朝堂,大抵名存实亡。
最后名正言顺受传承的天子刘协崩殂,十三州百姓更觉人心惶惶,而对某些执掌一城一郡的人来说,这是百多年来最好的机会。
虽然明眼人从中看到了社稷轰塌,带来的全新格局,奇怪的是,十三州一往如旧,便是往年能见到的乱民暴乱,也是杳无音讯。
在大汉疆域中,唯有幽州有着超然的地位,受了去年秋季粮食丰收的影响,早在春雪交融时候,便是有无数百姓,在城官的申领下,争相去城外荒地翻耕,以图得了官家提供的种粮种下。
民以食为生,食以天地为先。
这等火爆的场面,让原本清闲的城官片刻间忙的足不沾地,再望着熙熙攘攘守候不耐烦的百姓,就有些瑟瑟发抖了。
也不知是上天看到了幽州百姓的心意,还是刘和三年免赋的仁政合乎天道,东汉兴平元年的春日,似乎比往年来的更早些。
这等迹象,其实在去年就有所彰显,到了十一月,十二月时,冬日也来的晚了许多,加上早春早来,不用忍受更长时间的冬日寒冷,百姓心中倒是极为情愿。
张燕领着黑山黄巾军,在围城周边,也开始规整下耕地,因为新州巍然耸立,以至于上谷郡的百姓都想要在新州与上谷郡中间迁徙,出现这样的局面是好事儿,只是王烈唤过刘策,问询了许久,才制止了这番举动。
这日拂晨破晓,天色未亮,燕国城的守军刚轮训换岗,正要打开燕国城门,站在城墙的士卒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的看着城下,仍看到有一人一骑站在城门旁,似乎在等待城门洞开。
“城下是何人?”
燕国城墙上守卒见到只一人,当即高声呵斥道。
那人听到声音,这才抖了抖身上寒露,摘下帽兜,仰头与守卒道:“奋武将军刘策,在等燕国开城门,好入了城中。”
守卒自是认识刘策的,见了刘策脸面,旋即惊呼道:“果真是刘将军,快,来人,开城门,让刘将军入城。”
“吱呀”的沉闷声响起,城门士卒用力将两扇门推在两侧。
刘策走入城门,见到方才与他呼喊对话的士卒,连连跑到身前,先以军礼敬下,再急促道:“刘将军,你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不叫我等,也好让刘将军早些时辰入城。”
这守官,先前跟随过刘策,刘策记得似乎唤做张林,然则刘策久然不在燕国城,怕记错了其人姓名,便没有直呼其名。
“哦,我也是连夜从上谷郡前来,赶了一路,到了城前,适逢短些时辰,此不算军务,我为将主,亦是不能坏了规矩,等上片刻倒也无妨。”
张林随刘策迎战了数次,眼见刘策眉头,鬓角有泛着白丝,这显然是在寒夜中呆了至少一个时辰,不过听刘策提起军令,心中虽然觉得痛惜,此时也再难弥补,当下不再耽搁刘策,任由刘策进城。
回过头来,张林看着方才换岗的那队守卒,不由得一阵愠怒。
哦,一个大活人,在燕国城下呆了那么久,你们这群废物竟然没有发现?
那,燕国城的安危算是什么,你们这些守卒又要来何用?
自从去年卢植入了燕国,卢植是领过十数万汉军的,燕国城坊也由卢植接管,这些人便是卢植委派的一部。
这等牢骚,也只能在心中说一说,只是兴叹之余,张林不免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刘策这么着急的赶回燕国,且是星夜归来?
戏忠病了。
不是小疾小恙的病了,而是病入膏肓的病了。
小黑派人送信给刘策时,那令兵一直赶路未停歇,将信件交给刘策,便疲累的瘫倒在马下。
刘策得知了戏忠病重消息,来不及知会刘,也没有随身带多人手,只一人一马来了燕国。
晨间的燕国别样宁静,街道上廖无一人,刘策疾驰的马蹄声在城中分外清晰。
走到戏忠住处,刘策见到房门关闭着,没有叫了门环,手见一撑,纵身一跃,便跳到院内。
这出院子,比高顺的院子更小许多,院门距离正屋,不过十步距离,又处在偏僻之地,虽然可以称之为安静,亦可称之为冷清。
“唰。”
刘策推开屋门,陡然间向后掠过一步,再以掌心捉住偷袭人的手腕,低声道:“小黑,是我。”
小黑耳目聪慧,再听到院外有动静,便掩盖身门后,以有心算无心,待要制服来敌,被刘策反制住,本要挣扎,听到刘策声音,旋即沙哑中带着欣喜,呼道:“策哥!你怎会来了?”
刘策闪身进屋,左右看了看,道:“得了你的消息,我心中着急,便连夜赶来了。”
小黑抿着嘴角,眼中泛着泪光,泣声道:“策哥,我师父,师傅他不行了!”
刘策做势安慰小黑道:“小黑,不要着急,有什么变故,慢慢说来。”
“咳!咳!”
内屋中传来一阵咳嗽声,又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道:“是刘策来了吧,快,咳!咳!快进来吧。”
这声音,刘策听来极为熟悉,正是戏忠强调,只是其中的孱弱和艰难,亦是让刘策心中觉得不安,离开燕国时候,戏忠只说他会拖病隐退,刘策觉得此应是戏忠蛰伏的手段,后来,在上谷郡时,恰逢遇到了华佗,就戏忠病情,华佗说温养可以续命。
可是,就算是从戏忠跟刘策说起来他有三年之寿,到如今也不过一年过半载,怎会突然的到了气若游丝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