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眼球转了几圈,面色逐渐平静,微微张开了嘴巴,喃喃道:“子远,你说得对啊,这公孙瓒平定了青州,为何黄巾贼人似乎在配合公孙瓒一般,试图两面夹击我军。”
许攸点点头,沉声道:“若我所料不错,现在黑山黄巾恐怕也有动作,只是路途遥远,我等尚未收到消息而已。”
郭图捻着下巴胡须,道:“公孙瓒或与青州黄巾贼有勾结,去年在青州名为平定黄巾贼,实则剿灭那些不服从黄巾贼首的残部,有了黄巾贼首提供的可靠讯息和帮助,袭杀小股黄巾贼,易如反掌,此乃共利之事,公孙瓒得了功劳,黄巾贼人扫平了异己,才有今日两者约定一同攻击我军之事。”
“好!公则果真聪慧。”许攸赞赏道:“当年张角刚愎自用,至于身败,黄巾贼自此为汉室不容,黑山青州黄巾匪患尤为严重,黄巾贼人本是良民,所需仅饱食而已,当下又是早春,这数万黄巾贼声势虽浩大,不过是为寻粮草掩人耳目罢了,高览没有颜良文丑傲骨,却堪比颜良文丑之勇,此时贼人远道而来,士气正旺,待到下午,让高览冲散敌阵,我等再把此处粮草焚烧一毕,黄巾贼得不到粮草辎重,必会离去,再衔而追击,此战可定。”
“子远!且慢,容我思量片刻。”郭图打了个手势,制止许攸下达军令,眯起眼睛,目色闪烁不定,不多时,郭图举目望着许攸,沉声道:“子远,我有一策,不知是否可行?”
许攸有了兴致,笑道:“哦,公则计谋,我向来佩服,说来听听,我也好斟酌一番。”
郭图缓声道:“其实与子远所想,多半没有偏差,只是焚烧粮草一事,可否换为我亲去黄巾贼人营地游说,把粮草送与他们,如此,以后或许会有转机。”
“主公对黄巾贼态度未知,公则可有把握?”
郭图笑道:“只是突有想法,细处尚未圆满,我对这黄巾贼人行踪颇有不解,亲去探寻一番,聊解心中疑团,子远,你我跟随主公长久,知晓主公爱惜颜面,主公为大将军,送辎重粮草与黄巾贼人,传将出去,会落下把柄,至于会面情况,只可随机应变,即使允了他们,搬运粮草也需要许久时间,带了诸多辎重,黄巾军行进缓慢,伏击或者围困,全凭主公定夺。”
许攸猛地击掌,拱手高声道:“公则真是好勇决,许攸佩服。”
许攸也是智慧之士,已然明白郭图所说的另一层含义。
袁绍取冀州之时,正是郭图亲至韩馥府中,以言语陈说厉害,使得韩馥让了冀州,为袁绍立了偌大功劳。此时,郭图想前去黄巾首领前,以赠送粮草为由,与青州黄巾贼接触,探寻黄巾贼首的态度,若有时机,游说黄巾贼不骚扰冀州,甚至于归顺袁绍,若能得这十几万黄巾贼投靠,等同于袁绍不费一兵一卒,兼了青州地域,又有平定黄巾匪患功绩,袁绍声名,会再升一步,二州之力,北方可定。
如果郭图成功,郭图必成为袁绍军中谋士第一人。
许攸未想过这等谋划,非是许攸不如郭图聪慧,只因许攸绝不会把自身陷于危险之地,一如你想吃鱼,又不知水性,只会想到去船家购买,而不会想到亲自跳水捕捉,不管是之前韩馥府中,还是此次尚未见面的黄巾贼首处,都有被他们扣留或者杀死的可能,许攸惜命,不会以身犯险,郭图却仰慕苏秦张仪所做之事,对于口舌游说极为推崇,又留下歼灭黄巾贼,给黄巾贼结下善缘两个选择给袁绍,可谓是万无一失。
这番计策,对于袁绍霸占北方,有莫大好处,不管郭图能否游说成功,属于二人共同定下计策,许攸都会占有功劳,许攸有心随郭图一同前去,担心鬼遁神物被郭图所知,心中终究抵不住生命安危,这才免了心思。
不管是焚烧粮草还是与黄巾贼首会面,都必然先迎头痛击一番,让黄巾军知晓袁军厉害,才有能进行下一步的资粮,许攸与郭图又商量了诸多细节,这才手持令箭,命人去召唤高览和其他将领。
高览得到黄巾军进击的情报,速速收敛全军,在校场调拨军士加固防御,修建高台,让弓箭手待命。高览久经战事,所做之事精准细微,几番号令下去,后军一切军容严整,士兵尽皆严威待命,属下将校如吕旷吕翔,曾受过黄巾匪患,向高览请命应战黄巾军。
军营之中,战事起,一切以武将为尊,即便许攸郭图二人手掌袁绍令箭,高览也有权利独自发布军令,高览让众人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鲁安与高览熟稔,也在一旁为吕旷吕翔请命,道:“督军,我等早已知黄巾军战力极差,几个冲锋便可击溃,如今主公与公孙瓒交战,若是拖延下去,主公会不会怪罪督军。”
自上次校场,鲁安与吕旷吕翔关系更进一步,高览自然也乐于看到属下和气相处,平日间,高览便会顺势答应了,只是,这次高览情况不同以往,高览摆了摆手,道:“下去下去,扰的老子心烦,都给我回去准备,听我命令再出战,我先说好,要是战场上,那个敢弱了威风,老子绝不放过他,现在,都给老子滚出去。”
众人见高览如此态度,知道高览未起战意,一干人等依次离了高览营帐。
“俊义,你稍等片刻。”高览喊住正欲走出的张郃。
张郃复转过身,走到高览身前,拱手道:“将军,不知叫在下有何事。”
高览先是指着侧边座,道:“先坐下,先坐下,我有些事情未理的明白,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
张郃也未客套,依言端而坐下,道:“不知将军有何困惑,末将若是知晓,必尽心帮将军解惑。”
高览一手指着粗略军图,在上面划了几条线段,道:“俊义,世人皆知黄巾军战力泛泛,我等精兵强将,以一万对三万,也稳操胜券,此乃冀州地界,青州黄巾军长途跋涉来到这里,难道只是前来送死不成,若说领军之人愚钝,又如何能够统领数万人,我可不信黄巾军都是傻子,俊义,你可曾察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张合正襟危坐,面有不苟,道:“将军说的对极,我观黄巾军,军阵井然有序,领兵之人定然知晓兵法,黄巾士兵装束武器不如我军,行进间步伐严整,某猜想,这黄巾军极有可能经过训练,非当日张角之乱,麾下的乌合之众,然将军待士卒宽厚,战场士兵无不死战,黄巾军人数虽多,此消彼长,我军必破之。”
高览点头,道:“我与俊义所想,几近相同,俊义你有所不知,这黄巾贼人来的突兀,与公孙瓒同时进击,太过巧合,军中探子竟然没有发现他们踪迹,我也不瞒你,此时安平军清河郡也有黄巾贼人出没,数量万人以上,此番黄巾贼所图不小,我这才犹豫不决。”
此等军机,张郃身份原没有资格听闻,高览一直想要张郃真正归心,凡事从不以身份地位显以落差,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张郃站起身,俯身在高览处查看军图,道:“行军之事,变化万千,探子探查不到敌情,有诸多原因,也属正常,听将军所言安平郡,清河郡皆有黄巾军,我以为,此时黄巾军的首领或有两个打算,其一,全力攻击我军,冀望一举击溃冀州边防,其二,虚张声势,给公孙瓒助威,不打算与我军发生厮杀。兵法有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不管是属那种,将军都可主动出击,击溃黄巾军前军或一部。”
高览右掌轻击桌面,道:“好!今日午后,我给俊义八千兵卒,待俊义破敌,上书主公时,我必为俊义请首功,俊义意下如何?”
“将军,不必八千士卒,只需三千,郃定然先下一筹。”张郃知晓,两军交战,起先绝不会倾力而上,这等先锋,对阵黄巾军,以张郃武艺,必然有胜无败,这也是高览有意送予张郃功劳。
“走,俊义,我已让诸君在校场守候,全军士兵,任由俊义挑选。”高览说罢便欲拉着张郃走出。
张郃脚下一动不动,止住高览脚步,道:“将军,袁公出军时,把令箭交给郭图许攸二位先生,将军可与二位先生商议一番,再出军令不迟。”
高览放开张郃手臂,似乎才想起了这件事儿,拍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几乎忘了这件事情,俊义先去整备,自去校场,我这就与许攸郭图二位商议片刻。”
待到张郃离去,高览收了脸上笑意,一手扶着案牍,一手摩挲着随身佩剑。
高览与郭图早年跟随袁绍,郭图此人,极会揣摩袁绍心思,又有才能,一直被袁绍所喜,只是郭图表面与人和善,实则因人而异,袁绍军中,颜良文丑勇冠三军,郭图从不忤逆他二人,时常还会缓和颜良文丑与旁人的冲突,除却这二人,袁绍军中其余武将,郭图皆以高位轻视之,高览没有颜良文丑那般锋芒毕露,与郭图也无甚冲突,只是高览属下将领,郭图多有怠慢,高览身为主将,看在眼中,不便说出口,心中也有埋怨。
张郃提醒高览,是为高览所想,袁绍既把后军交给高览,以高览军中名望,大可不必征询郭图意见,郭图若是自找上来,高览也会卖于郭图颜面,与郭图商议军情,但是高览绝不会亲自去郭图营地拜会郭图,那样已经算是高览自认低郭图一等,有了这一层含义,以后郭图再不会以同级的身份对待高览。
高览最为欣慰的是,长时间来,高览待张郃如己出,张郃一直有所顾虑,直至今日,张郃提醒高览知会郭图,二人关系才算开始真正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