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东平郡。
麹义破了公孙瓒白马义从,高览便分出多支小队打扫战场,清缴残军,给袁绍大军扫平后路,以安全运送粮草。
刘策一部也被派出,沿途押解降卒,收敛物资。
打扫战场,清缴辎重,乃是好差事,没有性命之忧,间或偷偷留下一些,以备己用,这些也算是潜下规则。小黑扒拉着一个个倒地士兵,仔细查看,若是己方,就着人抬到军营医治,若是公孙瓒士兵,不管生或死,小黑先是一刀枭首,再搜刮一番。
这是刘策交给小黑刘冲的法子,小黑自得其所,刘冲觉得杀戮这些毫无还手之力士兵,算不得真本事,口中嘟嘟囔囔不停,一旁小黑瞅着刘冲模样,悄悄到刘冲身旁,自胸前掏出一个白玉佩饰,伸到刘冲眼前,笑道:“刘冲,你来瞧瞧,这长命锁可是好玩意,我记得上次去县城,这般模样要几十两银子,我看,给你儿子正好。”
刘冲眼前一亮,旋即黯淡下去,道:“这那里是什么长命锁,晦气晦气,若是能保长命,原主人怎地会死在这里。”
小黑丝毫不在意,继而笑道:“你要还是不要?”
刘冲向四周看了看,见小黑已经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目光,一把从小黑手中夺过,粗声粗气道:“这等好东西,自己不带,卖与当铺,也是一笔银钱,我又不傻,怎会不要。”
小黑拍了拍刘冲肩膀,道:“哈哈,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咿!怎么有回营令声?”
不仅仅是小黑,刘策刘冲都听到了沉闷的鼓点按照某种节奏沉稳的响起,那是袁军收防的命令。
小黑疑惑道:“策哥,怎会现在召唤我们回营?不是恰才让我们出来清缴战场!”
刘策也摇摇头,不知缘故,道:“既是军令,必有它的缘由,我们暂且收拾这些,运送回军中。”
小黑急促走上两步,面色微变,压低声音道:“策哥,莫不是袁公与公孙瓒战事有变,被公孙瓒破了不成。”
刘策拍了拍小黑肩膀,笑道:“小黑,其他皆有可能,唯有这个绝不可能,你向北看,能看到什么?”
小黑依言向界桥方向望去,视野尽出,无甚变化,又跳到辕车上,复又望去,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道:“策哥,我什么都看不到!”
刘策右手放在额头,挡住光线,道:“有一门学问,唤作望气之术,能观天空气象推知战场情形,我略懂皮毛,也知此时我军正占上风,袁公有精算谋臣,又有颜良文丑般猛将,准备了半年之久,怎会吃败仗。”
小黑慌忙跳将下来,抓住刘策手臂,欣喜道:“策哥,此话当真,世上真有这样的望气之术?我....我只听说书人说过,一直以为是神仙手段,策哥,策哥,你一定要教我!”
刘策被小黑晃的脑晕,连声道:“好,好,你先别晃了,我一定教你。”
小黑激动地放下手臂,目光灼灼的盯着刘策,“策哥,策哥,你答应啦,我可记住了。”
“不过,我可先说好,小黑,这望气之术,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我琢磨了快十年的时间,前段时间有了个契机,有所悟,才初入门径,你要有个心中准备。”
小黑面色有些怅然,不过旋即点头道:“策哥,我知道,这等神仙本领,必要偌大苦心才能习得,我小黑一定不怕辛苦,勤加练习。”
刘策知小黑虽体弱,心性极为坚决,道:“我怎会不信你,走,小黑,我们速速回营,免得耽误了军情。”
“好,策哥!我们马上回去。”
小黑心意澎湃,他知自己自小与刘策熟稔,刘策才会跟他说望气之术,这等技艺,普通人终其一生,或许也不曾听闻,若是旁人,刘策绝不会跟人提及,至于刘策所说最近才掌握望气之术皮毛,小黑也丝毫不疑,在落山屯多次与黄巾贼交锋,小黑亲身感受到刘策在逐渐成长,那时小黑便下定决心,全心依附刘策,听从刘策所有嘱咐,如此诚心相待,刘策也深感其意,对于小黑所求,绝不藏私。
这望气之术包罗万象,所述最高境界能够观气象而知百年后发生何事,刘策一直有所怀疑,自小研习,至袁绍军中后,先是遇到颜良文丑,再遇到郭嘉荀彧,以及朱灵舍亲强取清河,这才心有所感,初窥端倪。
同一时刻,刘策念及以往,郭嘉目光神态,幡然醒悟,郭嘉不仅同样习得望气之术,而且要比刘策火候高上不止一筹,当日一点一行,分明是在指点刘策如何修习,郭嘉定然也是修习过天书之人,才会对刘策另眼相看。
只是可惜,郭嘉如此才人,以后也不知还否能再相见。
刘策小黑把物资送回到军需处,见到营中一片戒备,喝令众人回归营房,等待军令,刘策回到自家营房,召集麾下清点人数,整备行装。
众人不知所以,与刘策交好的营官队长问询刘策军中有什么事端,刘策告知自己也不曾得知,高览在袁绍军中,地位仅次于颜良文丑,正因为如此,袁绍才会把后方交付于高览,既然高览发下号令,必然有他的原因,暂且整备,以备战事。
半个时辰后,传令兵在各营地传令,让所有部从奔赴校场,听从高览清点,准备迎敌。
得知这个讯息的时候,刘策极为震惊。
迎敌?
来自何方的敌人?
难道袁绍在界桥被公孙瓒打败了?
这怎么可能?
袁绍兵精马壮,又有颜良文丑之勇,沮授田丰之谋,麹义以八百羌兵破了白马义从,公孙瓒再无骑兵精锐,先输一筹,士气低落,最好的情况也只是守住界桥而已,怎会击败袁绍?
况且,至今,袁军仍未从前方回来溃兵,面对的绝非北地的公孙瓒士兵。
可是,除了公孙瓒,此处又怎么突兀的出现敌军。
要知袁绍早已经派出细作探寻周边情况,早上接到探子回报方圆百里都没有敌情,这才倾全军而动,这些探子都是袁绍信任之人,一个人或许能谎报军情,可是几十探子都没发现敌情,情报必然无误。
刘策脑中有些茫然。
这些疑惑没有困扰刘策太久,一个时辰后,刘策见到了敌军。
一排排步兵排成锥阵,手持木盾,抵在前方,又有长枪兵穿插其中,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装束,额头上的一抹黄巾。
是黄巾贼,来自青州的黄巾贼。
这些黄巾贼装备简陋,有的只是布甲,更多的连布甲都没有,只一身破衣,然而,一眼望去,黄巾贼的数量足有五万以上。
袁绍与公孙瓒举二州之力,除却不善战者,运输物资者,防御城池兵士,能战者合起来不过十万众,黄巾贼袭击袁绍粮草辎重的军队,已抵得袁绍一军,传来的军报上,清河郡,安平郡,还有沿途的县郡,都被黄巾贼围困,这次袭击袁绍的黄巾贼总数目,已然在十五万以上。世人皆知黄巾贼是因饥饿的平民无法维持生计,才加入黄巾军,他们未曾接受训练,单个战力远不如正规军士,这是这个数量,着实惊人。
视野高处,郭图有些急躁的来回踱步,偶尔停下来,望着许攸,低声叹息的摇摇头,又开始左右辗转。
许攸站在最前方,双手扶着墙垣,望着远处的黄巾贼,眼睛中精光闪闪,心中越想越是兴奋,手掌不自由的握着硬土,五个指骨上崩紧青筋。
原来如此。
张角所遗留的遁甲天书终于出现了。
许攸本是方外之人,对于寻仙求神多有涉猎,也曾跟寻古籍查找仙缘之所,结交炼丹术士和命师,于偶然际遇,得知世间有遁甲天书,天书十卷,上面记载着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阴阳莫测之术,张角因得到鬼遁一卷,习得其中法术,这才兴领了九州的黄巾动乱,后张角受了天谴,鬼遁一卷也不知所踪,许攸本以为张角残部还在冀州,鬼遁一卷或许也在冀州,这几年暗自寻找未果,没想到今日得了天书讯息。
早上,军情上未传来敌袭讯息,必是黄巾领军之人以遁甲手法,混淆了视听,才让袁绍探子受了蒙蔽。
神物自有天命,得之者受天命。
若无逆天雄心,安有承天之命?
另一边,郭图着实忍耐不住,急促道:“子远,你不让主公退兵,又不让高将军进击,可有良策退敌?”
许攸收敛心神,道:“界桥乃是冀州幽州青州交界处,扼守三州要道,主公若是击溃公孙瓒,夺了界桥,冀州可定,青州可图,你我不知前方军情,怎能让主公退兵。”
郭图拍着手掌,眉头紧皱,道:“我知晓利弊,才与子远一同上书主公,可是,子远,黄巾贼人如此势大,如何是好?你我也是向主公保证后军无忧!”
许攸不为所动,转过身,望着郭图模样,笑道:“公则可知这黄巾贼人为何骚扰我军,又是为何围困安平郡,清河郡诸县?去年公孙瓒平叛青州,至青州匪患平定,才回了幽州,为何短短一年时间,又会有十万众黄巾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