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卜虎就是刚才与刘策交手之人,不过,卜虎武艺高强,却毫无声名,是有些奇怪。
朱灵接着道:“卜虎乃是清河游侠,其人空有游侠声名,不行善事,多年前被高手所败,失了消息,我见刘兄弟伤口,是卜虎所用奇门兵器,又见到卜虎箭矢惯用标记,这才想起往事,先前严纲入清河,有二位协助,胜算无差,有讯息称卜虎投了公孙瓒,也有传闻称卜虎去了大漠乌桓领地,我未曾放在心上,卜虎武艺,怕是和颜良文丑两位将军相若,又善箭术,可谓一大敌,我本想要若是遇到,再行言明,哎..”
见朱灵忧虑,刘策笑道:“如果朱将军断定此人是卜虎,那大可放心,恰才我与卜虎交手,趁其不备,以手臂伤势,换了卜虎右胸断裂,即便不死,也要修养半年。”
朱灵怔怔不能言语,目光闪动,良久,朱灵似乎有了决然,望着黑暗中的某处,道:“刘策,你觉得袁绍如何?”
陡然变换的话风,让刘策有些愣神,仅仅是片刻的停顿,刘策道:“袁公声名远扬,待人宽厚,麾下精兵粮足,武有颜良文丑,文有郭图许攸当世谋士,可雄踞北地。”
“当世谋士?”朱灵转过身,笑道:“于你我来说,郭图许攸田丰沮授,是不可及之士,我曾见过一人,郭图等人又差了不止一筹。”
“哦?”刘策脑中闪过郭嘉有些惫懒得面孔。
朱灵没有注意刘策面孔的表情,即是留意了,也断然猜不到刘策心中所想,朱灵颇为感慨道:“当日,我以寡敌众,被黄巾贼人包围,那人因嫌弃黄巾贼阻了他的前行,随口给我定下计策,便大破黄巾贼,至今想来,环环相扣,可谓步步生莲,亦是天人之举,然只有一面之缘,真是一大憾事。”
刘策了然,原来朱灵说的不是郭嘉,朱灵郭嘉都在袁绍麾下,若是郭嘉,朱灵不会说出一面之缘这样的话来。
对于朱灵所说之事,刘策倒是毫不怀疑,这凡凡世间,有许多奇人异事,天纵之才,也未可不定,全凭个人机缘所致,传闻韩信当年得了神仙之术,才能辅佐刘邦定了大汉。
“朱将军,那人可曾留下姓名?”刘策问道。
朱灵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道:“不过,听他的口音,似乎是凉州人士。”
传令兵在远处高喊着“报!”
朱灵望着刘策,笑道:“今日偶有所想,让兄弟见笑,也感谢刘兄弟,让朱灵许久犹豫的念头有了定夺,当今天下,汉室式微,群雄并起,我朱灵力不能逐鹿,只盼依附明主,博一世功名,天下之大,刘兄弟来袁绍处不久,或许应该见识天下英雄。”
刘策缓慢呼吸,捕捉到了朱灵的态度,朱灵直呼袁绍之名,分明是对袁绍有不满之心。
以朱灵和刘策的交情,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被第三者知晓,朱灵在袁绍军中再不会得到重用。
袁绍四世三公,又有雄风,先是郭嘉荀彧,再是朱灵,似乎都不看好袁绍。
这是为何?
朱灵随着传令兵离去,刘策心中纷乱,刚才一番死战,绷紧了精神,以伤换伤,也是抓住卜虎转瞬即逝破绽,才能轻易解决卜虎,此时稍微松懈,加上流血不止,刘策顿觉脑中一阵晕眩,踉跄了几下,才缓住身体,正要找个地方休憩,一双手臂稳稳的搀扶住刘策。
侧身一看,却是小黑,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刘策。
刘策强自笑道:“一时失血,无性命之忧,小黑切莫担心,我兄长如何了?”
小黑撇嘴,道:“刘冲皮糙肉厚,哪会有什么妨碍,策哥,快与我去军医官,包扎伤口。”
朱灵营地,夜风陡峭,大战将过,入鼻的气息也夹杂着血气腥味,受伤的呼唤同伴营救,未受伤的,寻找严纲麾下,清理尸体,尚存活的抓做俘虏。
喧嚣了一个时辰,营地才恢复平静。
营军议会,有参军出阵,告知朱灵麾下校尉营官,言道朱灵计划周详,不惜以身作饵,一战剿灭公孙瓒全部骑兵,为我军夺得先机,恭喜我军旗开得胜。
朱灵也点头,向左右道,早日听到刘策军情,朱润亲自查看,发现敌情,为了避免士兵恐慌,引起严纲怀疑,朱润怕惊动了严纲,没有告诉大家,私下里,与刘策商议,夜晚故意示敌以弱,引严纲骑兵来袭,战果斐然,全赖诸位死战,必然向袁公禀明诸位功劳。
众校尉营官闻言,但有惊讶之声,原来这是主将的计谋,私下还兀自凭白心扰,真是好生无趣,一时间,恭贺朱灵之声不绝于耳。
行军之中,最忌讳士气低落,夜晚被严纲袭营,若是承认防备不当,以后士兵夜晚终究心有余悸,无法安心入睡,影响士兵体力,进而减弱战斗力,若是一场诱敌之战,又取得斐然战绩,当可振奋人心,鼓舞士气。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战事未起,士气为重。
刘策探寻敌情有功,赏赐刘策无损的五十匹战马。
这些战马都是幽州良驹,苦寒之地才会有的优良战马,可谓是千金难买,稍加训练便可使用。
这等缴获战利品,朱灵为一军统帅,有着绝对分配权利,朱灵有心与刘策结下善缘,虽然刘策一行只有十人,还是分给了刘策一半的战马,朱灵又把缴获的武器盔甲战马,全部分给麾下,得到了补充的士兵一扫昨日营地被袭的颓势,士气更进一步。
回到营帐,刘冲一脸茫然,当时严纲骑兵袭营,小黑和刘冲一直跟随在刘策身旁,刘策也是想了许久才做出应变,又谈何早定下计策,刘冲不解,向刘策问询。
刘策尚未张口,小黑笑嘻嘻道:“冲哥,你想想,是否策哥第一个喊让我们起来迎敌的,若不是策哥提前得到消息,策哥怎会如此机警,只是策哥当时未确定严纲是否夜晚袭击我们,所以没有告知我们罢了。”
刘冲用手挠着头,思索片刻,似乎喊自己起来的确实是刘策,想来,或许是自己多心了,这些要动脑子的事情真是麻烦,恩,着实麻烦,想起来就头疼。
刘策心知小黑耳朵极好,那时小黑在一旁清除障碍,或许听到了自己和朱灵的谈话,刘策拍了小黑肩膀一下,笑道:“冲哥,你就当小黑说的是实情。”
再过两日,朱灵率部兵临清河城。
清河郡关闭城门,城墙上俨然有士兵守备。
清河郡不是大城,城墙高不过两人,厚不过三尺,只需简单攻城云梯,即可开始攻城。
朱润卒,朱灵任刘策为探军统领,经过当日夜战,朱灵麾下原本对刘策有不忿之心,皆化为乌有,刘策叮嘱之事,再无隐抗,下属都依令行事。
刘冲左臂负伤,刘策右臂负伤,严纲卜虎败走,攻占清河,再无阻碍,朱灵让刘策四散打探敌情,又摆出一片拒马区域,避免严纲万一突袭,一面让部下打造攻城器械。
仅一日时间,攻城云梯就打造完成,探子回报方面几十里,没有骑兵踪迹。
当天下午,朱灵发号施令,准备攻清河郡。
这时,前军清河郡城墙上有了变化。
数十人被郡兵推到城墙上,一个功曹模样的人站在城墙最高处,冲城下大喊:“朱灵小儿,你敢攻清河郡,我先杀了你们全家,若是投降与我,我可保你全家团圆。”
原来是清河郡守季雍将朱灵的母亲、弟弟以及家眷绑在城上,一旁刀斧手抬起刀,只待季雍一声令下,就手起刀落。
前兵已经接到攻城号令,见季雍如此喊,停下手脚,急速通知朱灵。
朱灵策马到城下,见自己母亲双鬓已白,弟弟面目凌乱,显是吃过苦头。
朱灵面无颜色,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向着城门扣了三个头,冷然道:“忠孝不能两全,孩儿不孝,必当手刃季雍为母亲陪葬。”
言毕,朱灵站起身,右手挥动令旗,喝道:“全力攻城,违令者斩!”
主将令下,士兵抬起云梯架上清河郡城池。
清河郡原本不善兵事,又是朱灵故居,季雍强令征召的平民出工不出力,几乎没有反抗,就任由朱灵麾下破了城池。
季雍此人,心知自己无法保全性命,勒令杀死朱灵家眷,然后试图突围,被朱灵部众生擒。
至此,清河郡平复。
攻城之时,朱灵让刘策等人探查四周,没有让刘策一众人参与攻城之战,如朱灵所料,严纲兵败后,返回清河,带着残兵奔赴渤海,向季雍言道回去带千余骑兵增援,让季雍务必坚守城池,季雍有苦说不出,又不敢阻拦严纲,这才想出用朱灵家人威胁朱灵的主意。
刘策小黑回来时,朱灵已经破了清河郡,听闻朱灵母亲弟弟家眷被害的消息,刘策心中苦涩,对朱灵先前隐瞒卜虎之事引发的隔阂,也消失不见,想要去打探朱灵情况,侍卫称朱灵心中烦躁不见客。
而后,朱灵把战报发于袁绍,让刘策众人送回袁绍处,朱灵留在清河整顿军务。
一路随行除却刘策本营十人,还有朱灵麾下的十几探兵,驱赶五十匹马儿,一路奔走。
清河大捷的讯息,延边郡县已然得知,路途之上,时有县令送来慰藉劳军之物,刘策择其需纳之,其余尽皆送还。
小黑意气奋发,策马在刘策左侧,笑道:“策哥,我以前只听说书的讲那些以一人之力,扭转战事的英雄,嘿嘿,策哥,你真棒。”
那一边,刘冲也附上来,道:“小黑说的不错,兄弟,你真是厉害,先前在小杨村我只知道你精通兵法,又不明白精通兵法是何意,这次真是长了见识。”
刘策赔笑道:“兄长,小黑,其实也只是运道罢了,若朱将军没有置办拒马,我也无计可施,况且,没有你们助我,只我一人,又岂能成事,所以,这是我们兄弟共同功劳,切莫要妄自菲薄。”
“哈哈,兄弟,你说的对。”刘冲显然也觉得自己功不可没,又道:“还有小黑,反应真快,也很厉害,不过,我想办法不行,砍人切瓜却是一把好手。”
小黑听刘冲夸耀,道:“嘿嘿,冲哥武艺高强,又有百发百中绝技,只可惜我小黑力小,想学也学不来。”
刘冲听闻小黑言语,脸色神情有些不自然,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黑见状,又接着道:“策哥,真是可惜,朱将军的全家,在他眼前被杀死,这朱将军真是意决,后来我想了想,若我是朱将军位置,当时恐怕无法下定决心。”
刘策叹了口气,“是啊,如若是我,大抵也会下达同朱将军一般的命令,丧亲之痛,不知道朱将军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小黑也面有落寞,道:“朱将军任朱润为营官,朱润排挤同僚,乃是一小人,死不足惜,先前我埋怨朱将军不识用人,想来,人虽圣贤,孰能无过,现在倒是不怪朱将军了,且觉得朱将军着实可怜,哎!策哥,你说朱将军是否会在面上袁公的军报上禀明我们的功劳。”
“朱将军是一个信人,我信朱将军!驾!来来来!我来教你们骑战技巧。”刘策一甩马鞭,原本慢行的战马加快了速度,转眼间,就把小黑和刘冲甩在身后。
小黑刘冲相视一眼,也加快速度,跟随在刘策身后,依照刘策动作习练。
刘策不知道,此次与朱灵分别后,再次相见,已经是几年后,那时候,见到旧人,双方别有一番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