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入城道,这四周的环境,便让戏忠生出突兀的异样。
无它。
方城之内,太过于喧嚣了。
哪怕是依着赵言所说,封闭了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城内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该买卖的买卖,该吆喝的吆喝,连孩提在沿街奔跑,父母长辈也没有勒令,宛如城外根本攻伐战事发生。
怪不得简雍说去城中吃酒,原本戏忠以为是简雍应场的托词,没想到竟然说的是实情。
戏忠不辨方位,向着落后一步的赵言问道:“这城中,可有什么好的吃酒处?”
赵言听戏忠如此说,登时愣住了。
不是说的好好的,到城里见一些有名望的人,怎么突然说起这等不相干的事情,赵言心中原已按照亲疏关系位高权势,将所知之人排了个顺序,依刘和对戏忠倚重,又说了城中事务任戏忠定夺,见不见到刘和,其实无关紧要。
赵言私下腹诽,嘴上怎敢说出,陪笑道:“我有一庭院,就在附近,那里清净,家中的厨娘手艺也不错,先生意下如何?”
戏忠笑道:“吃酒这等事情,怎能在家中,还是酒肆牌楼最好,临街看市井万象,才能品得真味。”
“啪啪啪”。
简雍抚掌而笑,抬起眼睛,定了定方向,道:“我知道,尽头处有一家很出名的酒家,那里的双蒸鱼味道极是鲜美,前番只吃了一次,口舌颇有回味。”
戏忠看了看跟在赵言身后的几十个兵士,点头道:“极好,在城中,带着一队士卒,太过于招摇,劳烦赵统领带我去一遭可好。”
赵言没有丝毫犹豫,拱手道:“先生说什么,赵言照着做就是。”
能在城中有些名声的店铺,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明面上若是相安无事,这类背后的角力永远不会发生。
赵言身为方城的领军,对于酒铺私坊很熟,因为军职身份,也占着很足的颜面。
只身带着戏忠简雍二人,到了酒家,不用叮嘱,有眼力价的小厮,便领着去了二楼,寻了个清静临窗的位置,然后弓着腰笑盈盈的等着客官发话。
赵言连着点了十味菜,等小厮退去后,也随即向戏忠告辞。
听着“蹬蹬蹬”的脚步声渐远,简雍才回过头,笑道:“没曾想,赵统领是如此乖巧之人,若是早知,兴许就不用与郡丞那老东西讨价许久了。”
“宪和也觉得此人不错?”
简雍中肯的点头道:“只是觉得,老东西活的年岁大了,反而头脑昏花,似我们年轻人,就要和差不多的同龄人对话,才会有共通之处。”
身为曹操的谋士,对兖州志在必得,戏忠对公孙瓒麾下的田楷,刘备多有了解,简雍的年龄虽不甚详,多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那赵言,脸色稚嫩,或许刚过了成人礼,简雍这般将己身与赵言相若的言辞,着实有些无耻了。
戏忠手端着水杯,以手袖遮住口鼻,方才尚未吞咽下的水,差点堵在喉头。
戏忠不知简雍生性如此,还是故意为之,强自收敛形色,道:“嗯,宪和说的无错。”
简雍以手指扣着桌面,目色直直的望着戏忠,半晌,才缓声道:“郡丞和赵言如何,与我二人何干?我一向不精于谋划,也不喜曲折,志才兄,若是有些什么私话,如今眼下无人,便是为了这顿酒肉,我能告知你,一定会告知你。”
戏忠坦然的与简雍对视,忽而笑道:“宪和如此豁达,倒是合了我心性,也好,就依宪和所言,我也不做什么曲意勾当,便直言了。说起来,这一事,明年入得青州,也会得知,不过,早些知道,我也好做些盘算,我知道因受到公孙瓒举荐,刘备任了平原县令,既然简宪和也身出涿县,想来与刘备交好。”
简雍点头道:“我与玄德同出一郡,少时与其相识,因此随玄德奔走,简雍自认才能中庸,比不上玄德,能跟随玄德一同共事,只觉甚幸,若是志才兄问及平原虚实,青州公孙瓒的部署,还请万勿说起,伤了我两人的和气。”
戏忠摇了摇头,笑道:“宪和且放心,戏某不是无趣之人,这战事军情,自有军中将军去操劳,我想问之事,与刘备,公孙瓒都没有关系。”
“哦,如此,志才兄但问无妨。”
“我听闻刘备与公孙瓒同拜卢植为师,平原县在四周交界,公孙瓒明以举荐同僚,得了好名声,这等做法,戏忠也不去质评,甚至前年公孙瓒如何平定青州,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田楷虚名青州刺史,如今与刘备共御袁绍,这等战事,我也不想知晓,我只想问,青州黄巾,有一头领,相传得了张角的道术,以天师名谓号令青州黄巾贼众,不知宪和可听说过。”
简雍见戏忠指名道姓的称呼刘备名姓,显然毫无敬意,不过,如今刘备却是身属公孙瓒一支,以戏忠的身份,这等态度,也是情理之中。
简雍皱起眉头,似在沉思,片刻后,才恍然笑道:“你说的是董蒙吧。田楷与董蒙各占据半壁青州,不曾发生过纠纷,不过去年,董蒙死去,青州的黄巾贼分成了几支,开始滋扰百姓,董蒙之事,我虽没有亲眼所见,听起来多是杜撰,说什么大白天的,被天雷给劈了,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想起此事,简雍都觉得不可思议,张角崇尚道术,哄骗教众能通仙术,倘若董蒙也是以此愚弄众人,又岂会传出被雷劈的事端。
此时,小厮已经上了几盘菜品,简雍肚中空虚,也不客气,拿起碗筷便自斟自酌,没有留意对面戏忠脸色有些僵直。
方城外的阔道上,刘策与马伦正向回走,心中思索马伦一事,没有顾忌身旁,陡然听到有人喊“刘将军”,初时刘策不以为意,又听了两声,记起这个声音,倒是有些熟悉,立时想起来,分明是守城的赵言。
转过身去,看到赵言站在一家酒肆旁,一脸的笑意,宛然与刘策是相识许久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