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里男人在一个大厅,女人和孩子则是分开在另一个大厅。并非是因为性别歧视,毕竟帕特里克自由州是第一个给予女性投票权利的州。
而这个俱乐部更多的为了健康着想,因为男士大厅是不禁烟的。当然这个俱乐部还预备了一个禁烟的大厅,男人女人都是被允许进入的,但如果想要吸烟就要进入吸烟室里。
所以男人们通常一边抽着类似于阿拉伯水烟的烟草——沉醉在一氧化碳和浓浓的香料味之中,一边打着类似于惠斯特牌戏的纸牌游戏讨论着股票或者期货的生意,将其他两个大厅让给女人和孩子。
我并没有和她们两人分开,因为我并不会玩桥牌这一类的游戏。
在这个俱乐部需要穿礼服进餐,而下午6点后则要换上晚礼服。
侍者引领着我们,走廊上部装着蓝花玻璃的拱顶,下面撑着十四根斑石的圆柱子,这些柱子偏向于希腊风格。走廊的两边墙壁上挂着各种的艺术品,有浮雕,油画,还有一些枪支和冷兵器,这些都被安全的锁在了展柜里。
当我们走进豪华的餐厅时,安琪似乎有点不自在。然而在身穿燕尾服的侍者服侍我们享用七道菜的晚餐时,她的拘束感很快就被抛诸脑后了。
这里不论是晚餐午餐,俱乐部的厨房、菜肴贮藏柜、食品供应处、鲜鱼供应处和牛奶房总能按时的给房客和会员们送来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的食品。
那些身穿黑礼服、脚登厚绒软底鞋、态度庄重的侍者,将造型别致的器皿稳稳当当的摆在装饰着昂贵花边的桌布上;俱乐部保存的那些式样古朴的水晶杯是用来享用白葡萄酒和粉红葡萄酒的。后者这种看起来颜色很鲜艳和养眼的粉红葡萄酒通常要放上肉桂豆蔻等香料和冰块——后者不分寒暑。
桌上刀叉和筷子等食具都已摆好,当然,筷子是华成引进到这里。穿着深紫色绅士服、脚穿着黑绒软底靴的侍者端上来我们的晚餐,包括一盘炸咸菜小吃,一小篮烤的松脆可口的面包配乳酪,一道上等的果品,一盘加上上等辣酱油的烹萨门鱼块,一份由两块带骨的烤羊腰肉组成的羊肉鞍子配上烤橄榄——这是最让人惊奇和眼前一亮的烤肉。
吃完烤肉之后,再喝上几杯餐厅特备的好茶把这些美食,一冲了事。
侍者撤下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之后又端上来一份清蒸鱼,在鱼块旁边还放着两种调味品,一种是紫菜酱。另一种绿色的看起来是芥末。但是当我品尝到那种绿色的调味品时才惊奇的发现那是调了蛋黄和菠菜汁的土豆泥。
荞麦牛肉饭也被紧接着端上了餐桌,我鬼使神差的想看看筷子能不能在碗里立住,同样也是鬼使神差的把筷子立着插进了那个盛放着牛肉荞麦饭的小碗里,等我回过神来碗已经摔落在地上,看着四分五裂的骨瓷,我大脑一片空白
……
“那里!”走出了俱乐部不远,安琪指着前方喊到,顺着她的手指我看到了一个圆顶棚子建筑。那是一个马戏团,镇政府名下的马戏团。
买了三张票,我们三个随着人群鱼贯而入,这个马戏团没有固定的座位,而是阶梯型的木质看台,我们三个在看台上找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坐下。
可能是冬天的原因,也可能因为不是旅游旺季,这个马戏棚里面的座位没有被坐满,可以看到下面有不少的空座位。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等了一小会儿表演者就开始进场了,看起来我们能欣赏一整场的演出。
“狮子,狮子!快看是狮子!”安琪就像是整个马戏棚里其他的孩子一样拍着手喊着。
“老虎,还有!还有大象!”动物们被一只只的领入了马戏棚,在动物后面跟着的是数十名奇装异服的人,仔细看来他们似乎和正常人有些区别。
从提前购买来的观剧镜里我看到了骑在矮种马上的侏儒将军。浑身长满了毛发的男子。只有两根手指,螃蟹爪状的手的男孩,手指和脚趾都是畸形,左手没有掌骨,四只手指两两相并,就像螃蟹的钳子一样,右手的中指和食指粘连在一起,双脚的脚趾也不同程度地粘连,这是一个唇腭裂虾爪综合征患者。一名脑袋很小,前额及面中部凹陷,眼相对过大,鼻子像鸟喙样子的少女,她显然是鸟头侏儒症患者。一位皮肤松弛,右肢残废,脊柱极度弯曲的男人,他患的是普洛提斯症……
我放下了手里的观剧镜,因为我觉得内心有些压抑,看了一眼安琪,她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下面的动物。
我这时注意到了玛雅,我能明显的发现她情绪并不是很高,甚至还有些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我在她的身边轻声问到。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罢了。”,她看着兴奋的看着狮子和老虎钻火圈的安琪的淡淡的对我说道:“你弄着孩子去前面看吧!”
说着她转身站在远离了人群和表演中心的台子上。我看了她一眼,抱着安琪走到了阻隔表演者和观众的栅栏附近,到了那里我才发现这里的视野并不如刚才站的地方开阔。但是安琪明显很喜欢这里,因为在这里她可以看的更清楚一点。
索性我也干脆放下了观剧镜,将目光停留在近处的动物表演上,但是我的心情却无法向刚才那样平静和悠闲。
随着畸形秀、动物演出和焰火表演,马戏也接近了尾声,孩子们跑到了表演的中心和动物们以及那些表演者合影,在给安琪和动物们合照了几张相片后,我把相机递给她,并拜托一名表演者帮我照看她。
之后我走到了玛雅的身边,她和我对视了一会儿后不明觉厉的摇了摇头,之后问我:“你怎么看待这场演出?”
“严谨和苛刻的评论家不会把它称之为艺术,把那群人聚在一起上台表演,不分种族外貌肤色,这是一场人性的狂欢。之所以很受欢迎是因为节目中包含了每个人都喜欢的成分,所以每一分钟都有人上当受骗。有一个比较专业的词叫做巴纳姆效应。”
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让我感到了不舒适,我不喜欢我看到东西。因为他们需要的医院的治疗和手术,而不是和动物一起像动物一样表演畸形秀。”我接着说道。
“和动物一起像动物一样表演让你感到不适吗?那么你听说过人类动物园吗?”玛雅点点问道。
“人类动物园?”我重复着这个词,莫名的这个词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大概在不到20年前,那时候这个岛上的人们不像是现在那么……宽容。实际上我一直不能理解这一点,人们很奇怪,他们很宽容,因为他们能够原谅任何一个忏悔的罪人。但是人们又很残忍,因为他们仅仅凭借着身体上的缺陷或者与众不同就能将一个人归类于动物。”玛雅颇为感叹的说道。
“在我那边,有一个著名作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世上没有像模子刻出来一样的恶人。平时大家都是善人,至少大家都是普通人。然而正因为一到紧要关头就会突然变成恶人,所以才可怕,所以才不能大意。”我突然想起了夏目漱石的《心》。
“是吗?”玛雅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感叹,之后接着说道:“在那个时期,任何出生的时候身体有些畸形或者肤色过于黑或者过于白的孩子,都会被当做‘怪物’或者‘动物’展览。
我的父亲就曾经负责‘饲养’这些‘动物’,为上一任镇长饲养,因为小镇的人类动物园是他的。父亲策划了一场越狱计划,说是计划其实就是提前囤积了大量的生活补给品,之后在那天晚上雇了两个站街女,用了一瓶子烈酒和一小瓶迷药迷晕了看守的警卫。
第二天,父亲出去打探情况并且去码头看看有没有能离开小镇的船只。那一夜他没有回家,直到两天后他被发现溺死在动物园里给那些人清洗用的水槽里。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人溺死的,但是他脖子上有一个铁链勒伤后留下的痕迹,那个铁链是带在那些’动物’的手上的。
但是他其实是自杀,并将现场伪造成被他‘饲养’的‘动物们’杀死的痕迹,因为他不想牵连到我们和我们的家。
当时的警长并不管那位镇长的暴行,甚至于他和那位镇长同流合污,因为人类动物园带来的暴利和镇长给的贿赂,他派出了所有的警力去抓捕那些逃跑的‘动物们’。
这段日子里每一天每一夜,我们姐弟三人都担心着镇长的打手和收受了贿赂脏警敲响我们家门,因为那些逃跑出来的可怜人都藏身在我们家里的地下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