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她们顺利来到了陆梨儿老家村子以外几丈的一个山坡上。自山上俯瞰,正好可以一览村子的状况。
杨清清平生素来以车代步,要不铁路,要不公车,再不济还有自行车,哪来这种连走几小时山路的经验,自然是心疲腿酸,便找了块石头坐下缓气。
其馀二人均知她受过重伤,以为她为伤势所累,哪知她先两天(主要是昨晚)调息之际,燥热的伤口沐浴在寒息下,带动真力刺激新陈代谢,叫背部以难以想像的速度癒合了七八成。
她,就只是单纯的太孱弱,体力不足罢了。
喘定了气,杨清清探头一看。
下面是一条住有二十来户的村子,民房草屋,看出生活之刻苦。相比操劳工作着的村民们,村子一旁那大片绿草如茵的农地里的那些作物倒是幸福多了。
看到此景,杨清清一怔;转过头来,正好对上梅若言的视线。
二人面面相觑,心领神会。
这村子,不对劲。
要是被抢了孩子,村民该是呼天抢地,或悲或怒。
要是那群恶贼还在,村民该是神色畏惧,战战兢兢。
要是天降狗屎运,有什么绝世高手碰巧路过,顺手搭救了他们,村民该是失而复得,欣喜若狂。
但如今,村子里的人脸上虽是忧心忡忡,却又不至愁云惨雾,连作物也未见缺水枯黄,如常地长个欣欣向荣。
平静得绝不像刚遭大劫的村子。
倒像是事情虽未解决,却已交付予可信之人一样。
【难道是一和三的混合?】
孩子们被抢走以后,那高手才姗姗来迟。
杨清清盯着坡下人各种自然的举动,只能肯定那群恶贼一定不在了。
【莫非是老头?】
眼尾瞥见陆梨儿留恋的目光,她又不禁心疼起来。
陆梨儿和她娘怎么说也是背叛了村子,那是一定不能再回去了。
「我下去看看情况,妳们别乱跑,乖乖的留在这里。」
说罢,淡紫闪身,潇洒地飘然而去。
重游旧地,杨清清怕陆梨儿触景伤情,胡思乱想,便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只要话题稍为偏向她的娘亲,杨清清就会马上换个话题。
言谈间,听出了这孩子对武者有种特别的憧憬。
「隔壁龄哥哥有时候会跟着他爹下山。」陆梨儿想起往日时光,脸上洋溢甜滋滋的笑容,「他回来会告诉我和小红山下的事。记得一次他被街上的流氓欺负,幸好有散月派的弟子出手相救。」
「散月派?」话语中出现了不在杨清清认知中的陌生词汇,她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解读错。
「嗯,姊姊连散月派也不记得了?那可是当今第一大门派啊。」
杨清清只得讪笑。
原来,这时代人们崇尚武学,大小门派如雨后春笋,各路武功百花齐放,其中尤以「四大名门」最广为人知。
「散月派」正是当中的佼佼者,门下弟子行侠仗义,以剑法闻名天下。只是没想到,其盛名甚至传及陆梨儿老家这种几乎隐世的穷乡僻壤。
「听龄哥哥说,那弟子才不过比他大上几岁,却只消几个动作便把那群坏蛋压制住,好生威风。」
「所以梨儿也想习武,然后出去帮助弱小?」
陆梨儿小脸一红:「我岂能?就做做梦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杨清清偏头问,「这儿拜尸学武很难吗?」
她明明看那老头喊她拜师喊得很轻松,甚至随便得像在市场买菜一样,看上了就买了。唔?怎么听上去有些不靠谱?
要是被老头知道了这丫头是这么想自己的,他一定会吐出一大口老血。
「不是,只是我如此一个山野小丫头,他们哪愿意收我为徒?」
杨清清闻言,不禁眉头轻蹙:「梨儿,在可能的情况下米试过便放弃,那不是梦想,而是妄想。」
科学的精神在于尝试。
没有从前成千上万的失败,哪来往后光辉灿烂的文明发展?
【下次见到老头一定要替梨儿问问看。他要徒弟,梨儿要师父,不正刚好?】
杨清清为自己鸡婆的搭路满意得暗暗点头。
陆梨儿眨动着那双入世不深的清澈眸子︰「清儿姊姊,妳以为我真成么?」
「这世上难道就米有出身微寒的武林高手吗?」杨清清反问。
「我也不太清楚,我打从出生就住这村子里,从没下过山……」陆梨儿不安地抿了抿嘴,「这次是我生平第一次离开村子,也不知山下是怎样的。我……有点怕。」
离开自己熟识一生的地方,猝不及防到了一个完全疏离的环境——杨清清感同身受,低头看着越来越接近村子的那掠淡紫,嘴巴溜出一句︰「……其实我也怕。」
「姊姊也怕?」
「是啊。」她摸摸小女孩的头,搬出自己在古人前的设定,「忘了吗?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陆梨儿恍然轻叹。
「妳看,山下的事物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陌生,所以米关系,大不了我和妳一起怕。」
杨清清别个头,朝陆梨儿勾起一笑,露出她那标志性的梨涡和酒涡。
后者见状,也回了一抹天真的甜笑。
她不知道杨清清竟比自己大上了差不多一整轮,心里更是亲近这平易近人的小姊姊了;目光一转,瞥见坡下那道淡紫的身影,不禁惊叹︰「言儿姊姊跑得真快!」
杨清清随她一瞧,只见紫影一掠,梅若言已到达村口。村民们见人,马上一湧而上,把她里里外外地包得严密,叫她想逃也逃不掉。
【糟了,那些村民该不会迁怒外人吧?】
杨清清看得胆战心惊,正要动身,随即又见村民们非但没有动粗,举止更似招待上宾一样,把梅若言恭恭敬敬地迎进一所屋子里。
她始稍有宽心,好奇问︰「梨儿,那屋子是什么地方?」
「那是陈老叔的家啊。」
毕竟是打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的地方,陆梨儿自然是对村子里的每所房子都了如指掌。
「陈老叔?谁?」
「咱们村的村长。」
杨清清比着紧接进屋的一名脚步蹒跚的老伯︰「就是刚进屋子的那人?」
「嗯。」陆梨儿点点头,又偏头问,「但陈老叔为什么要带走言儿姊姊呢?」
「我也不知道。」杨清清想起村民们的态度,反正也没敌意,亦就无需忧虑了,「若言姐会来了会告诉咱们吧?」
二人看得入神,丝毫没有察觉,一道黑影正提着剑悄悄地接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