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曾有一位姓刘的九阶命师,是朝歌城外那个名为星见小观的观主。
此人一生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怂。
自打他继承星见观从天象中悟得天道的那天起,他就发誓不会踏出临青川半步,就是皇帝陛下亲诏,也不曾让他的屁股蛋挪个窝。唯一破例的一次,是七年前那场源自于北方小镇漠城的大乱,当时渡鸦族横空出世,联合五族攻打天疏要塞,策反一系列边关守将,趁机挑拨人族内斗,居鸦巢俯瞰而谋定天下。
明面实力上,十个渡鸦族也不是一个人族的一合之将,正面作战,五大铁骑随便一支都能长驱直入一路砍到鸦巢去。可惜渡鸦远比狐狸狡猾,懂得隐忍谋略,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万钧。那一仗人族输得体无完肤,渡鸦们封锁了人族各大要道,摧毁驿站派出灰羽,专门刺杀人族信使,偌大支人族就像个身体臃肿的瞎子,被渡鸦一族玩弄于股掌之间。
方适时,太子唐纯受奸人蛊惑,将蓝家满门抄斩,静帝回京后,群龙得首,本欲平息事态后再做处理,可唐纯太子心怀愧疚,于天授十年东宫自缢,留绝笔九字。
言:
纯一殿上度蓝门千鬼,
李起率黑帝军解天疏要塞之围,赵家龙骑起兵勤王,精弓手箭无虚发,龙将赵羡君领兵独进,用兵如神,迅速平定南方大局进京面圣。静帝于天府御驾亲征启程,九州城上,唐梦琊白衣舞剑,震撼苍生。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影从,南唐大好男儿举身参军,策马驱前,保家卫国。
刘天命徒步北上,日行千里,漠城外撒豆成兵,破敌一万,观天象以气凝符,置妙策一只挂于城头扭身南下,途中遭遇暴乱,将一名濒死孩童带回星见观,再不露面。
“这小子就是刘神棍从外面捡回来的那个?”
台上,被叫做帝院二先生的屈侗侧身询问他旁边的内院执教费廉,两人都是帝院中德高望重的教习,今年的武比由他们俩一手操办。好在苏陵君唐梦琊性子清淡,喜好入冬时节乘车四处游玩,昨日在帝院中露了个头后,今早便带着她那小侍女驾车出城不知所踪罢。
若不是这样,今日的武比可就不好过咯,按院长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少不了搬出一大堆早被废弃的武比项目。小六角模拟战、登三百七十二高悬楼、鏖战淘汰制、打擂台……总之不挑出几个上上等有天人之姿的好苗子,院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苏陵君无心给费屈两把老骨头增加柴火,大清早就驾着车悠悠离开。武比正常举行,没有什么大的改动,除了斩射御三项基本考核,只是增加了一项加分项——擂台战。这个项目是今年新拟定的额外项目,全凭考生自我意愿参与。四方帝院学生众多,桃李满天下,自打上高改革以来,私学如雨后春笋一般往外冒,但最具权威的五座帝院依旧是中原学子们心中的圣地。
为了响应民心顺从民意,除了天府那座只教授皇亲国戚的本院,其余四座帝院的门槛每年都在逐步降低,今年的加分项目就是门槛降低的表现之一,可却出了个小小的插曲。
费廉拿出考生的花名册,上面登记了各大考生的信息。翻到其中一篇念道:“刘多,十五岁,第二次入考,是刘神棍的养子,昨年满十四时继承了星见观。”
屈侗笑道:“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即使不是亲生的,这刘神棍教出来的儿子,一举一动跟他爹一个模子,那家伙道行不低,做事可完全没有半点高人风范,以前我俩没少在他那吃瘪。”
费廉沉着脸,说道:“让他这样闹下去成何体统?你不想做这个坏人就让我来。”
屈侗拦住费廉,拍了他这老兄弟一把,百感交集:“还在为当初你女儿那件事耿耿于怀?都活了个甲子的人了,怎还得这么小气?刘神棍有时候做起事来是有些欠缺考虑,但好歹也是熟人,还给南唐立过功勋,要真不念那点香火情,咱们面子上也说不过去不是?”
费廉阴着脸冷笑一声,道:“你跟他有香火情,我可没有,考场无情,力求公平二字,刘多此举已是触及考规,我没废除他的考试资格已经是很给刘神棍这个死人脸面了。”
屈侗无奈的摇了摇头,念叨着何必何必。广场之中,擂台战,刘多呈大字躺在地上,不远处另一位挑战他的学子气红了脸,无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刘多躺在地上不起来行礼,那自己便不能动脚把他踹到擂台下面去。砍射御三项考完后,擂台赛开始没多久,刘多就上台打了一场,之后一直霸占着擂主的位置。
若他真是凭本事当上擂主的,众人还无话可说,可这厮偏偏是等别人行礼完毕后,指着天空说了句好大的鸟!然后趁对手不注意二话不说把别人一脚踢下擂台,如此胜之不武,实在是南唐丑闻!当即就有无数义愤填膺的学子要上去挑战他,可惜刘多先是装肚子疼,借口拉屎拖时间,回来后又说什么时辰不好,低声下气的让考官等等,最后实在无计可施,干脆躺在地上赖皮打滚,霸占着擂台就是不下去。
向南荳跟向子樱坐在广场附近的阁楼之中,此处地高景好,不用置身太阳之下便能将广场上发生的事情一览而尽,向南荳抱着一只白猫,看着刘多撒泼耍横,不怒反笑,她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顽皮性子,好看的皮囊下装的全是些古灵精怪,此刻拉着他哥向子樱的手问道:“哥,刘胖子这是要做什么?造反不成?那几个考官为什么不拦他,星见观不是连瓦都补不齐了吗?”
向子樱敲了敲他妹的头,宠溺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星见观这两年没落的再快,曾经也是出过天命的地方,刘天命虽然被贬为庶民死后葬在星见观后面的小山坡,但他也为南唐立下过功勋,尤其是帝院中那些先生,基本都熟的。”
向南荳理解的点点头,顺了顺手里白猫的毛发,笑道:“怎么没看见鹿谣儿?要他跟刘多两个一起在台上唱戏,那才有意思呢!”
向子樱不言,默默望着擂台上的刘多,身后一位奴仆小心翼翼的靠过来耳语,话音刚落,便看见一身儒服的鹿谣冲进广场,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