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恕老奴多嘴,若是小姐的水疹还不见好转,金家那边怕不好交代。”说话的是苏家老仆
“咳咳....”不见苏家家母启唇,只是闷声咳了起来。
老仆奉上汤药,便也默声退下了。
冀州铸剑世家金氏与岷江一普通铁匠苏家的联姻看似门不当户不对,不过是后来苏家落寞了罢了。
金氏先祖与苏氏先祖本是一对白手起家的好兄弟,甚至可以说是金氏的商业头脑加上苏氏的铁匠手艺才致后来的发家致富。
只是后来苏家因祖训——绝不把手艺授于外姓族人而与一心想扩大家业,广授众人的金家分道扬镳。
苏家独守“手头上”的宝藏而落魄,金家与外界交流互鉴,门徒无数而辉煌。
但苏家,危难临头了。
苏家家主顽固不堪,抵死不交苏家炼铁的秘诀,得罪了江湖门派,必定呲牙必报。
“小姐,我们进来给您梳洗了”纸月和老仆敲了门便进去了。
屋内,苏云娥静坐在铜镜前,沉默不言,遮了半面的薄纱,随风轻扬,反而添了一份若隐若现的缥缈感,恰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好感觉。
虽说是世代铁匠,但教出的女儿却是窈窕淑女,直叫人寤寐求之。也正因其花容月貌,才被金家的“小五爷”一眼相中。
到了苏家家主这一代,人丁稀薄,苏家家母恶病缠身,只苏云娥一女,而苏家炼铁之术并未传与苏云娥,按苏家家主的意思是:炼铁之术,终是害人害己,自此失传也罢。
老仆给苏云娥梳洗秀发,纸月在旁整理床铺,只听的窗外的风轻扫窗框。
听说苏云娥莫名得了水疹,起了炎症,不得不以面纱见人。
老仆不禁皱了眉,小姐的头发怎么越发毛糙了,打了怎么多结,梳,梳不称头啊。
老仆一用劲拉,苏云娥也皱了眉,然后猛然站立起来。
要是两个时辰前的我,或许会任你摆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再是从前温顺的我了,从此刻起,我要为自己而活.......“坐麻了,站一会”。
这只是苏云娥的潜台词而已,褚敬姝只是带传,渲染个气氛,这一切不过源于两时辰前的一个交易。
两时辰前。
入夜后,苏家人都睡去,只余苏云娥的屋子点着烛火,烛光摇曳,照着苏云娥的影子影影绰绰,她紧锁眉头,样子极为较真。
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针秀作品,手里也不停的绣着,这是苏云娥解决烦躁的方法。
苏家内院围墙上,两人鬼鬼祟祟。
“诶,诶,看,看到没”
“左边点”
“还,还没看到?”
褚敬姝磨磨蹭蹭的往左挪动,而骑在她肩膀上的破孩儿甚是沉重。
“看看看到了!”破孩一激动,在褚敬姝的肩上不停挪动。
“别别....大,大哥,你别动,我吼不住”褚敬姝叹口气,“就朝那亮堂的屋子弹”
破孩拿出弹弓和石子,装弹,准备,瞄准,biu!biu!biubiu!
见苏云娥拿着烛台准备走出张望,褚敬姝立即放下破孩,
“来,合作愉快,下次还来!”
破孩痛快的,响亮的击了掌,“下次这种好事就找我破哥,我可是咱无人帮老大!”
“好嘞您,拜了个拜”褚敬姝一转身翻墙而过。
“是个人才,要是能拉进帮就好了.....”破孩嘟囔着便也走了。
“嘿,美娇娘!”
苏云娥一转头就撞见了笑的花开灿烂的褚敬姝,顿时一惊。
“你是何人,深夜进我宅院作甚?”
“姑娘好,在下褚宁褚敬姝,这厢有礼了”褚敬姝礼貌的拱手作揖,毕竟要给人留下好印象,也好办事嘛。
苏云娥上下审视一番后道:“不知褚姑娘深夜造访有何事?”
“自是为姑娘而来,在下近来掐指一算,哇!姑娘,必有错嫁之孽缘呐”褚敬姝说的头头是道,哄骗技术甚是娴熟。
“我为何要信你”苏云娥警示的看着褚敬姝。
“就因为我面目慈善不行吗”
冷漠。。。。
“好吧,在下只能实情相告了”褚敬姝酝酿一阵。
总感觉她憋不出好屁。
“因为菩萨心肠,见苏姑娘错嫁良缘,何忍于心,故特来此一助”显然察觉到苏云娥的豪不相信,褚敬姝又道:“当然,“菩萨心”也不全是免费赠送的,我又不是随街施粥的我就是看上了你家那把剑。”
废话连篇,总算道出真相。
苏云娥冥想片刻,“若褚姑娘可以助我退却此婚约,我必以汝之所想,奉上。”
“当真?没想到苏姑娘如此豪爽,在下.....”
“时辰不早了,姑娘请回”
不由分说,褚敬姝话还没说完就吃了一记闭门羹。
“你们说我容易吗”褚敬姝做无奈态,“不过为了那把‘单情’罢了”。
褚敬姝腰间佩玉一番躁动,出现了同类的共鸣吧。
这才导致了两个时辰后的“悲剧”。
为了帮苏云娥逃婚,褚敬姝暂时替代了她的位置,做个端正秀雅的小姐,实在是憋屈的慌。
经过与苏云娥的协商,最终决定退婚行动主要由褚敬姝来行动,但苏云娥的要求不准败坏她家的名声。
若苏云娥是个深闺小姐,不知世事,或许她就会忍气吞声,默不作声的嫁人为妇,伺候别人家上上下下。但她的母亲为她请了老师,让她上了私塾,让她知书达理,识文断字,还能分辨黑白。
因为她的母亲便是嫁与不曾相识的她的父亲,所谓的门当户对。
女子,人微言轻,地位低下;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苏云娥曾傻傻的问母亲,喜不喜欢父亲,而母亲只是淡淡道:“敬爱”。
所谓的爱情,从来与女子无关,她们只能逆来顺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嫁的是人还是禽兽,完全随机。
苏云娥想为自己而活,她的母亲也不希望自己嫁给不爱的陌生人,所以,她才抱着试试的心态,信了同为陌生人的褚敬姝。
嫁人为妇,是女子的第二人生,而苏云娥不过就是想找和敞亮点的,心甘情愿点的,让余生过得舒坦些,又不是什么欺师灭祖,叛逃家族的大罪过。
某日月圆夜,褚敬姝月下独酌无相亲,孤影寥寥。
她有些微醺,手背托着下巴,撑在石桌上,眼中迷了云雾,神情恍惚,望向不知处,若有所思,若有所念.....
过往余烟,缭绕不断。
“褚姑娘,若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心头会畅快些”褚敬姝腰间墨玉传来幽声。
一缕青烟从墨玉中飘出,转瞬化作一相貌堂堂的男子。
褚敬姝见状不惊,只是一笑,笑中半分轻蔑,半分淡然。
“我的过往,我的心事,怕是长恨歌都不及半分......”
男子不言,只是温柔的眼神中中带着怜爱。
“再过两日,就到出嫁之日....就可以了结......”褚敬姝呢喃着,睡意渐浓。
温润公子轻轻地接住褚敬姝瘫倒而下的头,抱起她轻放在房内的榻上,便回到墨玉里了。
云锦阁天湘院
“你是天湘院的新弟子吧,来的真是时候,正好赶上云大师兄归山之日”一天湘院女弟子说道。
“云大师兄是何许人也,竟引得天湘院众女弟子躁动”新弟子还未换上院服,一袭红衣格外惹眼,问道。
“云锦阁的大师兄——云恕,同样也是咱云锦天湘的掌门,人如其名,为人情恕理遣,温和以待,是神一般都人物.....”看着天湘院女弟子一脸痴相,孟知情露出来不屑的眼神,抱起院服转身就走。
“大师兄,多年的顽疾了,何苦撑病亲自去弥陀山采药,吩咐下去即可”云锦三弟子——云烨关怀道。
云恕抿了口茶,道:“一路舟车劳顿的,师弟,你还要责怪我吗”
云烨一听,立即拱手弯腰,赔礼道:“掌门赎罪,我.....”
“烨师弟——你又来,我就是开个玩笑”云恕无奈,“你呀,这嘴永远都是一条直线,怪不得不讨女孩子欢心”
云烨疑惑,直线?他正要开口问,就被云恕抢了个先,“烨师弟,拿着我千辛万苦采的药,快去煎吧”
云烨心中虽有疑问,但也应声下去了。
云烨前脚刚关上门,后脚云恕就猛咳起来,内息不稳,咳的身体摇晃起来。
云恕赶紧打坐调息,嘴角还是染了鲜血。
五岁那年的生死劫,在云恕脑海中不停回放。
那时是他第一次拿剑,不巧,那是把带有凶灵的剑,在他拿起剑的那一刻,他就遭到了强烈的反噬,险些丧命。
“祖父”带他找上正好在山下歇脚的怪医,此怪医常年云游四海,亏得云恕运气好,碰上了。
而医治的代价就是反噬他的剑,虽说那把剑确实是狠狠地反噬了他,但也确实是他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感应到剑灵的呼唤,充满不舍,他还是把剑给了怪医。
怪医就是怪医,给了剑还不甘心,非要定下什么约定,就算过了十多年了,怪医的话云恕依然记得清清楚楚:这样吧,十年后,我来找你,当然,如果你还没死,不过也死不了,到时候,我给你更换药方子,顺便就把剑还给你,好不好,小可怜?
十五年过去了,当年怪医的话记得清清楚楚,但模样却已在脑海中消散不见,当年怪医给他医治的过程,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犹记得好像给他服用了什么丹药,那丹药效力极大,顿时让云恕痛苦的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只剩下身边的一记药方子,而熟悉的周围早已没了人影,挂在房梁上的药包还在摇摇晃晃,仿佛怪医离去不久,她那身上特有的香气,淡淡的,淡淡的,弥漫在周曹的空气里,只余下五岁的云恕和心头略略的苦涩,懵懵懂懂,恍恍惚惚。
时至今日,留给了云恕给怪医的无限遐想.....与怀念。
这些年来,他都是亲自采集药方子上的草药,或许是企图在寻找,怪医一点点的痕迹。
然而近几年,药方子上的草药,似乎药效不比从前,云恕被反噬留在胸前的伤,发作的频率越发的快。
这让云恕不住地,时不时的就想起怪医。迟到了五年的你,今又在何方逍遥,是否早已忘却了我。
走去药房的途中,云烨一直想不开,想不开的撞上了长廊的柱子,他也一直在想,嘴一直是一条直线?是何意。
迎面走来新入天湘院的孟容,她上下打量着云烨。
在云锦阁,只有云姓弟子可佩玉,而能佩剑并自由走动的只有云家的三徒弟,大徒弟——云恕,也是掌门;二徒弟——云宏;三徒弟——云烨。
孟容打听到,云恕方才归山,便闭门不出,云“爷”陪同在侧,她以为,能被称为“爷”的只有最不正经的云宏。看他拿着草药,进一步确定他就是云宏。
在云烨面前,孟容表现出了新进弟子该有的模样。
孟容迎上去,问好道:“云师兄好”
云烨不语,没搭理她。
孟容心惊,听闻云二师兄——云宏,贪欲美色,几乎对于新进的天湘弟子从不放过,都要调戏一番,天湘院的女弟子都惨遭“毒手”,所以,他的名声在天湘,烂大街。
孟容与云烨擦肩不过几秒,云烨突然喊住孟容,“天湘师妹,你可知,嘴是一条直线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