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仍骑在马上,抬头观测了一下风向,嘴角浮起笑意。手一挥,大声道:“众军听令,戴上手套,蒙上黑巾。”
护粮士兵从行军囊中拿出麻布手套和一条只开了微小缝隙的黑巾,迅速地装备完毕,他们侧立粮车左边,手伸进了最下面的麻袋。
率先冲下的北邙士兵从腰囊上解开火药,打开桐油瓶,倾倒在粮车上,可仍然未能燃起火势。几个北邙士兵劈开麻袋,最下面一袋是石灰,其它的都是泥土。
东南风起,秦风大喝一声:“放。”护粮士兵纷纷从麻袋中掏出石灰,迎着只隔着粮车站在西北角的北邙士兵撒去。
石灰入眼十分辛辣,痛得人睁不开眼睛。由于掌握了风向和精妙的角度,这一击非常凑效,北邙士兵痛得满地乱滚,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只有花苏达身手敏捷,见石灰撒来,急忙闭住双眼往后疾退,饶是如此头发身上落满了斑斑点点的石灰。他稳住身形,往后一看,秦风在背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是谁?”花苏达操起半生不熟的汉话。
“哟!”秦风倒是一怔,“久闻北邙国太子阿史那精通汉文化,没想到他的手下也会说汉话。我叫秦风,你是他们的头目吧?”
秦风这个名字花苏达不陌生,慕容英常年镇守北疆,北邙国不敢越雷池一步,而秦风是慕容府四大家将之一,名气也在北邙国流传。花苏达惊讶地退了几步,随即握紧弯刀,身子一挺,“我不与没有兵器的人动手。”
“还真是条汉子。”秦风一抬腿,“这就是我的兵器。”
花苏达的武功并不弱,他是阿史那的贴身侍卫,受到过特别训练,一直得到阿史那器重,否则也不会将潜入大青山的任务交给他。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秦风。
秦风擅长轻功和腿功,据说他的“踏月无影”能在一朵鲜花上站立一个时辰,而不使花瓣掉落一片。有次他与慕容婉在花园赏花,一只蜜蜂落在慕容婉秀发上,他出腿一闪,蜜蜂立即贴在鞋底,慕容婉却毫无所觉。过后他抬起脚,蜜蜂又振翅飞去。
不出十招,花苏达手中的弯刀就被秦风的脚踢飞,他奋力张开双臂想一举扑倒秦风,可秦风的腿正踢在他腰眼上,被踢了个仰面朝天,不容他站起身,秦风的脚已压在他胸膛上。
“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杀你,你替我给阿史那传个话,犯我南幽国者,虽远必诛!”秦风收回腿,“全绑了,送还给阿史那。”
北邙国大营。
正中最大的一座帐篷内,阿史那惬意地躺倒在一张虎皮睡椅上,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健硕,右耳上挂着一串兽骨耳环。兽骨耳环只有北邙国贵族才有资格佩戴,越大代表身份越尊贵。
阿史那在祗回大汗众多儿子中排名十二,而且不是正妃哈拉莎所生,他的母亲只是个排在末位的侧妃,但他母亲死得早,由没有儿子的哈拉莎抚养。他从小聪明伶俐,骑马射箭更是不在话下,他尊崇汉文化,拜汉人为师,又熟读兵书阵法,极得祗回大汗喜爱。三年前,被祗回大汗册立为太子。
尽管得到了祗回大汗和哈拉莎的鼎力支持,但阿史那的太子之位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稳固。北邙国由众多部落组成,祗回大汗的皇子中不少母系一族的近亲都是众部落首领,为了壮大自己部落的实力,都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只是惧于祗回大汗崇高的威望和所在部落的强大,不得不暂时隐忍不发。
两名侍女跪在睡椅边按摩着阿史那的头部和四肢,在行军途中,阿史那很懂得充分放松自己,主帅没有冷静的头脑和健壮的身体,是无法把握战争的形势。围困天和关一个多月了,预料中的南幽国援兵及慕容英迟迟未出现,这点令他相当苦恼。现在的局面变成既不能攻打,又无法撤退,僵持在那里。
一个亲卫掀开布帘走进来,行礼道:“太子,花苏达他们回来了。”
阿史那一惊,但他马上又把紧张的情绪平复下来,缓缓问道:“怎么回来的?”
亲卫犹豫着道:“是被南幽国的人送回来的,用绳子绑在一块。”
阿史那闭上眼睛,“还剩多少人?”
亲卫答道:“除了几个重伤的之外,一个没少。不过花苏达托属下转告太子一句话,是南幽国秦风说的,犯我南幽国者,虽远必诛!”
“秦风,二十四岁,慕容府四大家将之一,喜着青衫,轻功了得,腿法非凡,脚尖藏着三寸利刃,杀人于无形。为人干练,是个难得的人才。”一个摇着折扇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缓缓走进营帐,面部毫无表情,说话简洁有力。是个汉人,说的也是汉语。
见到这个人,阿史那立刻从躺椅上站起来,屏退了侍女和亲卫,以汉人礼节拱手道:“先生来了。”
其实阿史那除了知道这个汉人是红灯会三使之一,名字叫王博之外,其他一无所知。不过这个人学识渊博,计谋出众,数年来一直教导他汉学。阿史那总觉得王博像是没有七情六欲一般,不管遇到任何事,都是一副铁面的样子。
“先生对每个人都有如此深入的研究?”
“一个即将成为对手的人,深入的研究往往能找出他的弱点。”
“先生,有件事正想请教,秦风为什么不杀了这群俘虏,反倒毫发无伤地放了回来?”
“汉人有句话叫不战而屈人之兵。秦风大张旗鼓把他们捆成一团送回来,你手下的士兵全都看见了,难免生出畏惧之心。而杀了他们,徒增两国间的仇恨,区区一百来人对战事毫无影响,杀之何意?这才是最高明的计策。”
“受教了。”阿史那再度抱拳一礼。汉人果然刁滑,如果北邙国抓到了俘虏,不是杀人头以显战功,就是强驱为奴。北邙国兵强马壮,却始终无法南下,也许缺乏的正是这种谋略。
王博走近阿史那身旁,一展折扇,在耳边轻声道:“夫人有请,鹰嘴崖,你晚上一个人前去。”
当夜,月朗星稀,阿史那独自骑着一匹骏马直驱鹰嘴崖。鹰嘴崖离他的大营只有十多里,是一座荒僻的山崖,上面由一块块形状不一的石头垒成,只生长了一些荒草。
到了崖边,阿史那翻身下马,那马颇具灵性,阿史那轻轻一拍马头,那马顺从地呆在原地不动。他抬眼一望,一块巨大的山石上红影飘飞,一个妇人仰头望月,红衣红裤红鞋,脸上还挂着一块蒙面的红色纱巾。没有人会想到红灯会的总部设在北邙国,红灯夫人会出现在这么一个荒僻的山崖上。
“师父。”阿史那很恭敬地行礼。
是的,七年前阿史那被红灯夫人暗中收为徒弟。阿史那并没有加入这个神秘组织,他与红灯会是相互依存又相互利用的关系,红灯会看中的是阿史那的资源,在阿史那财力和权力的帮助下,红灯会得以壮大。而阿史那也感受了深奥的汉学,包括汉人的武艺。
红灯夫人转过头,月光下两道黛眉下是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目光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带着一丝神秘的魅惑。
阿史那跟随红灯夫人学艺七载,也没见过这个师父的庐山真面。每回学艺,都像这次一样,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
“太子,这次出兵辛苦了。”声音丝丝缕缕,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只是有负师父重托,没将慕容英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