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玉莞红的父亲担任少卿,而与她家隔墙相望的是武库巡检的慕容家,武库巡检是专为朝廷铸造各类兵器,属于半官半商。由于是邻居,玉莞红与慕容家的小姐慕容佳自幼相识,常在闺阁中一起取笑玩乐。她从慕容佳口中得知,慕容佳还有一个大十几岁的哥哥叫慕容英,从小在外游历,如今在边关效力。
到了十六岁,玉莞红在乐坊学得一身好歌舞,而年龄稍大的慕容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一时两人才貌俱全的美名传遍前朝。玉莞红也听说了一些慕容英在边关杀敌的英雄事迹,慕容英从一名普通士兵成长为赫赫威名的将军,他娶了一位世交女子为妻,并生下了一个女儿。那时玉莞红从未见过慕容英,她只是对这个闻名的英雄有一丝淡淡的敬仰。
某日,玉莞红拜访慕容佳,在闺阁中见慕容佳面有泪痕,不解地问缘故。慕容佳告诉她,嫂子在边关不幸染病亡故,因恐幼女无人照顾,哥哥便携幼女回到家中。哥哥痛惜亡妻,整日泱泱不乐。
玉莞红骤然听到窗外有烈烈风声,但又未见花木摇动,不觉奇怪,便好奇地打开后窗。只见一个身材挺拔满脸短髭的男子正在舞剑,男子年过三十,浑身散发着一种略带苍凉的英雄气概,她几乎一眼就猜测出这个男人就是慕容英。
玉莞红当然不懂剑术的奥妙,她只感到挥舞的长剑像激流奔腾而起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一轮剑舞罢,慕容英一把将剑插入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半截剑身尽没入石中。慕容英仰天长啸一声,虎目含泪,转身抓起石桌上的一个酒缸,从头上浇下。烈酒混着泪水一滴滴流过慕容英唇边,品尝的苦涩与感伤也沁入心中。玉莞红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对亡妻会如此的怀念,那一刻她心动了,心动于一个男人的情深义重。
后来前朝发生巨变,米凤成谋反杀死皇帝,京城动荡不安。玉莞红不能走出家门,她像一只困在笼中的小鸟,百无聊赖之际,只得与身边的小丫环在庭院中放纸鸢排遣苦闷。
哪知纸鸢放到半空中,突然刮起一阵大风,线断了,纸鸢恰巧落在与慕容家隔墙的一棵大树上。
小丫环胆小,不敢上木梯去取纸鸢,玉莞红只好亲自登上木梯。小丫环没经验,木梯放的并不稳当,玉莞红的纤手刚触碰到纸鸢,木梯一滑,人也随着掉下来。
底下传来小丫环的惊呼声,玉莞红也吓得闭住了双眼。正在这时,玉莞红感到纤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耳边只听到呼呼风声。好半天回过神来,她缓缓睁开眼睛,自己的娇躯正抱在一个满脸短髭的男人手中,男人的双目炯炯有神,是慕容英。
“玉小姐,你没事吧?”慕容英放下玉莞红。
“没……事……”玉莞红娇面一红,忽然抬起头,惊奇地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慕容英爽朗地一笑,“你与舍妹交好,舍妹常常提起你,说你有闭月羞花之容,兰心蕙质之气。”
玉莞红艳名高炽,被人夸赞是司空见惯之事,可不知怎的,被这个男人夸赞,竟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我刚回家,隔墙见你踩着木梯上树,而木梯摇晃不停,怕你受到惊吓,鲁莽出手,还望玉小姐不要介意。”慕容英退后一步。
“你救我于危难,我怎会怪你,我……”平时口齿伶俐的玉莞红,这一刻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唉,可惜了这朵珠花。”慕容英从地上捡起一朵破裂的珠花。原来玉莞红从木梯上掉下时,发髻上的珠花脱落,恰巧被退后一步的慕容英踩碎。“于小姐,这朵珠花我一定赔给你。”
玉莞红正要谢绝,慕容英一耸肩,跃上了墙头。
晚上,玉莞红躺在绣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满是英挺中带着些许沧桑男人的模样。她不是特别遵守礼法的女孩,她在乐坊学艺,抛头露面,比矜持的慕容佳开放许多,但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还是首次。那宽阔温暖的胸膛,那混着汗水味道的男人气息,那朗若明星的目光,无不使她心生涟漪,让她从敬仰转为深切的爱慕。知道三更漏尽,她才朦胧睡去。
第二日一早,玉莞红发现闺阁内窗户半开,梳妆台上一朵珠花静静地放在那里。这朵很平凡的珠花,此刻却显得异常的珍贵。纷乱的京城,商铺早已歇业,慕容英还能寻到这样一朵珠花殊为不易。半夜潜入送来,不愿惊动任何人,体现了慕容英的心细和大胆。他一定瞧到了自己睡梦中的样子,玉莞红不觉一股羞涩涌上心头。
少女怀春,玉莞红整天站在阁楼上眺望慕容家的大门,希冀能见到意中人一眼。可慕容英极少在家,她听父亲说,慕容英和霍功成,还有萧天已结拜成异姓兄弟。
某日,玉莞红从外面听到马蹄声,她的心突突乱跳,急忙跑上阁楼。果然,她看到了三匹马上载着三个人,当先一人是慕容英,后面跟着霍功成和萧天。她抑制住心头的狂喜,今日无论如何要向慕容英表明自己的心迹。
玉莞红素来大胆,她轻车熟路地跑向后门,那是以前常去慕容家的捷径。慕容家的人都认识她,无人阻拦。她跑进慕容英的书房,决心在这里悄悄等待。
可是,玉莞红听到了书房门外三个人的脚步声,如果被其他两人撞见,自己该有多难为情。幸好书房内有一个大的书架,后面有一小块空隙,足够隐藏一个人。玉莞红来不及思索,闪身躲进了后面。
果然,三人同时进了书房,关闭了房门,在那里窃窃私语。玉莞红躲在近处,所有话都听的清清楚楚。原来三人在密议,怎样除掉米凤成。玉莞红屏住呼吸,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飞虫,突然钻进了她的脖颈,不由随手一拍。
响声惊动了三人,玉莞红只得羞赧地爬出来。她看到了慕容英的惊讶,霍功成的阴冷,萧天的沉默。被人听到这种足以夷灭九族的大事,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霍功成的手移向了系在腰间的剑,玉莞红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慕容英,呐呐地道:“你们放心,我绝不会把事情说出来。”
慕容英拦住了前行的霍功成,“我相信她。”然后走到玉莞红面前,“现在京城很不太平,你还是呆在家里为好,我送你出去。”
回到家的玉莞红心绪难平,既感动于慕容英相信她的人品,又暗暗为慕容英担忧,她知道米凤成大权在握,刺杀的风险极高。
慕容英更加忙碌,玉莞红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于是决心通过另外一种方式表明心迹。玉莞红对针黹女红并不在行,但她仍然耐心地绣着一条手帕,图案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利爪下系着一块色泽通红的玉,她相信慕容英肯定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她兴高采烈地去找慕容佳,央求替她把这块手帕转交给慕容英。
过了不久,玉莞红听到了米凤成被刺杀的消息,接着慕容佳嫁给了萧天。连最知心的朋友都离开了,玉莞红更觉孤独。
再后来,凭着慕容英之勇,霍功成之谋,萧天建立南幽国。慕容英当了大将军,霍功成做了右相,隔壁的慕容家也迁往了新建成的大将军府。好几次玉莞红鼓起勇气前往大将军府,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慕容英领兵在外。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身为皇后的慕容佳意外亡故,慕容英匆匆回京,而后携带女儿和萧逸远赴北疆。这期间登门求亲的世家子弟络绎不绝,均遭到玉莞红的严词拒绝。对于几年未曾谋面的慕容英,她仍然深深相信,这个大英雄会回来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