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虚尊者兰陵人,姓萧氏,父讳道显,母张氏。伯父道成,以不轨席有天下,得为九州帝王。初,尊者投胎,下符地瑞。夏五月间,伊母张氏,因避暑凉亭,闻荷花馥郁,母命侍婢取而啖之,遂感而有孕。怀胎十月,常见祥云罩室,瑞气充庭。及弥月诞生,户中灿烨烨祥光,阁中散芬馥气。古之宁馨儿,不是过也。父母心暗奇之。谓此儿降生殊常,将后长成,不是等闲人物。有诗为证:
避暑凉亭啖馥莲,阿萱怀孕不徒然。祥云瑞气常笼罩,诞日奇香绕膝前。
尊者易为抚养,稍长能行,不离群索居,常与群儿嬉戏,尊者足不履地,每浮空一二尺,诸儿强之就地不可得。身带异香,诸儿欲分其所佩,无所有。父母将儿,阅过多少麻衣风鉴,虽惊羡异类,不知其所生之自。惟一演化胡僧,见而讶之曰:“此儿前生,曾笠我佛如来者也,今产公家。萧郎出三十富贵不可言,公善抚之。”有诗为证:
以往曾经笠世尊,只今步履亦浮空。胡僧一见加惊叹,富贵催人遇顺风。
梁昭明太子,承君父命,令开东阁,延揽天下贤士以为左右。时诗人沈约、汪湛之等俱出其门下。太子好佛好诗,胡僧不惟道有证悟,而且诗有节奏,故亦为太子所知遇。有诗为证;
辟门延揽四方贤,沈约诸君侍侧筵。太子好诗兼好佛,胡僧亦获共周旋。
胡僧在太子门下侍从日久。一旦辞谢太子,思北归冲玄寺,因荐尊者为门下宾客。尊者善谈老庄,甚当太子心。太子缘此日加眷爱。有诗为证:
尊者何由遇嗣君?胡僧延誉意殷殷。言谈善解迎人意,胡尔相孚宠渥深。
尊者左右东宫数年,恃太子眷爱,恐来忌者之口,心甚不安,遂求外补。太子为请于上,得擢为幽州刺史,故尊者遂辞沈约诸君之任。时胡僧住持幽州冲玄寺。尊者未莅任之前,戒其居民曰:“洁尔街道,新尔公廨,某月某日某贵人当为此州刺史。”居民自相议曰:“朝廷授官,先有刻报,今未有刻报,如何刺史只出自僧人之口?未可据以为然,且莫被其簧鼓。”又戒其左右行童曰:“洁汝寺宇,烹汝香茗,某日,新刺史抵任,诸务未遑,先来寺中礼佛。”行童亦未之信。及尊者莅任之期,惟里老以胡僧之言为信,遂赍糇粮,不惮跋涉,趋而迎之。尊者行至中途,见里老来迎,怪而问曰:“吾促装夙驾,未曾一介报汝,未传一檄示汝,汝何以知吾抵任,而迎接之远也?”里老曰:“日前,冲玄寺僧人某,戒其居民迎接,云某老爷某日抵任,故某等得及期迎接也。”尊者曰:“真异人也。吾抵任必首谒之。”有诗为证:
获补幽州五马侯,胡僧戒众远趋投。郊迎怪问先知意,报说趋迎事有由。
尊者如期抵任,未回拜卿士大夫,即命仆从导引,先访谒冲玄寺僧人。未及山门,闻异香扑鼻,见四五个行童,持香茗迎接于道。尊者问曰:“汝师何在?”行童对曰:“在方丈诵经。”尊者即同行童进了山门,见佛像果是庄严,殿宇果是幽洁。遂如仪参了三宝,行童引入方丈,见了僧人,请问先知缘故。僧人曰:“使君为提孩稍长时,老僧曾对封君大人云:‘此笠我如来者也。’后备员太子宾客,讵非老僧荐引者耶,何谓无知。”尊者始悟冲玄寺僧人乃昔日侍从东宫胡僧也,益信佛果有灵,能修则验也。遂拜辞而别。
下车首命访高僧,重汝天机预报先。宾主机逢无别说,如来曾许笠先天。
尊者在幽州,官有余闲,事无丛挫,朝廷嘉其清净功成,转升为荆州刺史。尊者得转荆,则威权日重,士庶归心。从兄萧某具文武全才,膺将相重任。朝廷恐其位尊有变,欲解去其权职,诏之归朝。伊兄以其事谋于尊者,尊者曰:“才高者必忌,权重者招危。吾兄挟震主之威,来谗邪之口,一释重权,其祸立至,弟恐吾兄首领不保牖下矣。如弟之计,勿释之便。”其兄素秉忠直,不以尊者之言为然。盖愿为忠臣,不愿为叛逆意也。及归朝,谢还权职,朝廷未几果听忌者之言,坐以不轨诛之。其兄临刑叹曰:“耿耿丹心,可盟天日。今朝廷诛赏不明,忠佞倒置,无辜受戮,心实不甘。吾弟在荆州,闻吾冤枉,必报此仇也。”朝廷闻知,诏籍其家。有诗为证:
位重名高主必疑,恐谋不轨早羁縻。纯臣愿把兵权释,何事朝廷反籍夷。
尊者在荆州,闻知从兄归朝,以忠直受戮,心甚不忿。况闻兄临刑有吾弟报仇之言,心甚不安。遂爰整其旅,精器械,张弓矢,为兄复仇。朝廷妄诛大臣,功臣解体。尊者抚爱士卒,人俱用命。旌旗所向,望风披靡,郡县无一人敢遏其师而与之抗者。大军遂渡河,直抵阙下,废其昏乱之君,立其暗弱之子。未几,又假太后命,废太子而立次子某为君,以主国事。未几,太后诏尊者进爵九锡,未几即天子位。有诗为证:
为报兄仇弄反戈,排山倒海若洪波。朝廷更变须臾事,史笔昭昭载得么。
尊者前世因笠如来,今世获为天子,胡僧又为指点其事,始知前世一笠因果,今生得实受用也。遂深信佛法有灵验,薄施有厚报也。诏各处掌印官,大发库藏,广建僧堂佛殿。又诏设斋粮,供佛饭僧。所建寺院,极其侈靡,宝殿悉用珠砌,栋楹纯用金装,非沉檀香木不克木工之选;佛像诏用金铸,不许泥塑木雕。又诏,发供给工值,募天下儒生,缮写诸经亿千万卷,颁赐天下臣民,俾知共崇佛教。此时,国帑钱粮,半为佛家靡费。绳民科条,一切以清净从事。以故,事多废驰,政胥丛挫也。有诗为证:
悟却前生笠佛因,广兴佛殿铸金身。绳民清净无烦扰,不似儒家用九经。
尊者为帝,专意乞灵于佛。堂堂天子,甘为厮役仆隶,舍金不足而又舍身,左右大臣莫能谏止。将事启奏太后、皇太后,莫能规帝以正,而议发金问佛赎还帝身。始舍之,以帝为出于暂耳。及舍之至再至三,太后赎之亦至再至三,一次赎之,金费千万亿,三次赎之,金费不赀矣。梁武邀福心胜,媚佛心诚。舍之时,若有真佛受之;赎之时,若有真佛还之也。甚哉梁武之愚也。议者谓帝非卖童,舍之时从何人而受?赎之时,从何人而还?见及此矣。据佛之设教,重在明心见性。区区皮囊,且欲其脱化;方寸性灵,且欲其归空。不能了悟真宗,而惟欲以肉身作佛,亦徒矣。有诗为证:
舍身事佛亦何愚,三受三还只自诬。借使舍身能作佛,世间黎庶尽如如。
菩提达摩,南印度国王第三子也,从游般若多罗门下,恭秉教义,服勤垂四十年,未尝废缺。多罗知是法嗣,授以如来法眼,达摩遂得其正宗。迨多罗殁,达摩继述其志,始演化本国经六十余年,渡无量万众,国人礼之若佛。达摩一日念行化时至,遂辞本国异见王,具大舟,泛重溟,三周寒暑始得渡江而南也。梁武普通八年 月 日,广州刺史萧昂接见达摩,以为西天活佛降临,遂具表奏闻武帝。武帝阅表大喜,谓左右大臣曰:“西方活佛降临,乃朕事佛之应也。”遂遣使至广州迎请,又诏萧昂,具法乘护送活佛至金陵面驾。及至,帝恭迎接,送至开宝寺供养。有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