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家具在给李家和自己带来源源不断的钱财,羌人的皮毛也被送来成纪,然后变成洁净、保暖的罽布。李广对目前的现状表示挺满意。
来西汉之后,事业也算是勉强起步了。有足够的钱财,一支羌人部落也和自己捆绑在了一起。这些成绩是短短几个月之类取得的。也算是在这个时代逐渐站稳足跟了。
时间进入了秋八月,八月十五的月亮,一样很圆。可惜,这里还没有中秋节。天子与百官倒是拜月了,因为这是收获的月份,所以朝廷上下一起行动,在仪式上,拜月祈求上天赐福能够丰收。然后各地官员们,都奔赴田头,视察农事情况,汇集信息,上报朝堂,以待天子与公卿们商讨来年的决策。
中秋节晚上,李广也陪着父母欣赏了一下月亮。哪怕是抛开其他的因素不说,八月十五晚上的月亮也确实是漂亮。又圆又亮,白中透黄,银色的清辉如轻纱一般,笼罩着大地。微风吹来,舒适宜人,带来了阵阵虫鸣之声,也带来了丰收的气息。
李尚和妻子看了会月亮,就回房歇息去了。古人的作息很规律,没啥娱乐,外面也没有夜宵摊子,还要宵禁。所以基本上都是天一黑,就早早去睡觉了。
李广却睡不着。每逢佳节倍思亲,他想家了。虽然他越来越像个汉朝人,虽然后世的点点滴滴正在逐渐模糊。
李广有些害怕,他怕到了最后,连后世的亲人模样都不记得,然后留存在心中的就只剩下一个苍白的名字了。可是他对这一切,又无可奈何。就像他从未想过父母会变老、会离开一样。他也从未考虑过自己突然一天会离开。惆怅,哀伤,思念,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这个安静、美丽的夜晚,迸发出来。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凝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李广一边漫步,一边轻吟。这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教会他的。现在在这个时空,莫名的情绪下,又勾起他心中深处的记忆。于是便不由自主的吟了出来。
大诗人李白的这首乐府吟完,李广又默念了几首其他烂熟于胸的中秋节诗词,忽然就想道,要不是不太适合,他在这里混个文名出来,应该也比较简单吧?然后又突然哑然失笑,拿惯了刀箭,骑惯了烈马的李家子,突然要舞文弄墨,这画风也太不相符了吧。
胡思乱想一阵,心中郁郁反而就消散了许多。第二日,李广醒来,又是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汉家少年了。今天他不打算出去,因为父亲李尚说有世交来访。既然有客来,他自然要在场。
食时将过,一辆马车就缓缓驶来,停在了李家的门口。驭马的是个苍头老仆,年纪虽大,身手却是颇为矫健,停下马车之后,便跳了下来,在一旁侍候主人下马。
当先下来的,也是个老头,五、六十岁的模样。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散乱的发丝。身着黑色常服。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六、七岁的童儿,黄发垂髫,眼睛很大,可爱得很。
李尚和李广已经站在府外了,看到这老者下了马车,李尚就迈步上前,大笑着行礼:“世叔,多日不见,你康健一如往昔啊!”
辛延年见了李尚,脸上也绽出一缕笑容来,他扶起李尚,缓声道:“贤侄多礼了。”然后便抬首看向李尚身后的李广,笑得更开心了:“皮猴子还不上前来行礼?”
李广看到这个老头,心中就明白这是谁了。辛延年,秦将辛胜之子,秦亡后与李家一起西迁的家族之一。辛家与李家向来走得比较近,自己的母亲就是辛家的外甥女。
说起来,李家能够在陇西混得风声水起,也算是借了辛家之力。辛胜的弟弟,有个女儿叫辛追,嫁给了轪侯利苍。利苍是跟着刘邦打天下的老人。有这么层关系在,辛家在陇西过得还算不错,也是陇西大族。李家要不是与辛家有亲,西迁的秦朝遗老遗少那么多,怎么就轮得到李信的后人出仕了?王、蒙、冯的子孙们都还在种田呢。
辛延年年纪比较大,在秦亡之后并没有出仕,他的儿子倒是仕汉了,不过还没来得及一展抱负,就病逝于任上了。老来丧子,给辛延年带来很大的打击,所以这几年,辛延年索性就闭门不出,在家带孙。
辛延年很喜欢李广,觉得李广勇烈,算是继承了秦朝武人们的遗泽。他父亲辛胜是秦将,李信也是秦将,王煎、蒙恬、冯去疾、章邯等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要么已经绝嗣,要么子孙平庸无能。只有李广,让辛延年看到了一丝当年秦朝大将们身上所特有的气象。所以辛延年以前,经常来李家,甚至还教导过李广一段时间。
李广看到辛延年,心里也很高兴,记忆中这个老人对自己是很不错的。就连家藏的兵书都搬了几卷来给自己读。于是就欣然的上前,向辛延年一拜到底:“小子拜见辛大父。”
辛延年扶起李广,笑眯眯的打量了好一会,道:“长高了,长壮了!”语气中含有无限感慨。或许是看到了李广这样的年轻人,会有一种自己已经老去时日无多的触动吧。
辛延年又唤过身后童儿,对李尚道:“这是我膝下唯一的孙儿,名唤辛嗣业,乳名太平郎。来,太平郎,见过你李家叔父和兄长。”
辛嗣业,太平郎,李广心中一动,看着眼前这个一丝不苟行礼的童儿,感觉到辛延年对这孙儿期望很复杂啊。又要嗣业又要太平,这很矛盾好不好。辛家祖上是武将,要嗣业就只能披挂上阵。到了战阵之上,刀兵相见,哪里能太平得了……
李广就不禁胡思乱想了。
辛延年今天来,并不只是单单来做客的,他也带着目的来的。进府寒暄之后,辛延年就对李尚笑道:“世侄好福气,养得好儿子。长安有贵人看了你家千里驹了,世侄知也不知?”
李尚的茶碗刚放到唇边,听完辛延年的话,就不禁啊了一声,愣住了。
李广也是一愣,啥,长安谁看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