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的太太们看着一表人才、气宇轩昂、谦逊有礼的萧璟翎都不禁笑着点头,更有人对着谢悠然称赞道:“到底是国公府和谢家养出来的哥儿,长相气质在这祁门绝对独一份,一看就是个谦顺的好孩子。”
谢悠然看着眼前艳羡自己有个好儿子的太太和红着脸的小姐们,只是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内心却有些不屑,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就是连称赞她儿子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多想?!如果不是那件事儿,她的儿子,就是娶个公主那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儿,她面色就沉了下来,但很快掩饰下去,用眼睛的余光瞥向了坐在对面的谢格物。只见她小口的啜着茶,时不时的和旁边的小姑娘说上几句,低眉敛目,就像是没看到自己的儿子一般。“哼!这小蹄子,许久没见,还学会欲擒故纵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哼,等以后落在自己手里有她受的,如果不是老爷的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玩玩不会让这个身份卑贱的小蹄子进她家的门,肖想她的儿子!”她心中暗怒。
谢格物此时虽脸上平静无波,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萧璟翎,这个将自己和西谢推向灭亡的男人还是出现了,现在的她对他,除了滔天的恨意,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其实,来这之前她虽有恨,可告诉过自己,如果这一世他们放过自己和父亲,她便也放过他们,但显然,今天坐到了这儿,就都没有了退路。
这不是谢格物和萧璟翎第一次见,无论今生还是前世,他们都早就有了交集。谢家在祁门是第一望族,有自己的族学,先生也都是从全国各地遍访的名师。因着萧璟翎父亲觉得京中诱惑太多,便将他送到谢家求学,有着外家的看护,国公府的人都很放心,故而他们早就认识,也就有了前世她对他的迷恋。
她醒之后,有想过萧璟翎到底哪里吸引她,是像女孩子一样的唇红齿白还是人前的那股子自恃清高或者人后的纨绔轻挑,后来她想通了,是一股子新鲜劲儿,是一股子见过世面的自信和侃侃而谈吸引着她,那不是爱,是她对于外面世界的渴望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吸引了她。可醒后她想明白了,这世上的好男儿哪个不比萧璟翎强,就是自己的兄长那、也是读过万卷书,行过千里路的人。梦中前世的自己目光狭隘,有着作为商贾女的自卑和这个时代女子摆脱不了一生守着闺房的悲哀罢了,如今梦醒了,她知道了,如果有些事情自己都不去争取,活该被这个世道生吞活剥。
看着低头敛眉盯着绣鞋发愣的格物,旁边的胡圆轻轻的摇了摇她的胳膊,她瞬间回了神,朝着胡圆笑了笑,用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有些个无聊。”
胡圆见她确实没有因为萧璟翎的出现有什么异样,就点了点头回道:“确实有些无聊,听着她们恭维的话我都坐不住了,难为你那表哥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在那听着。”听了这话,格物用帕子捂住了嘴,小声道:“还是圆姐姐的嘴最厉害。”
看她真没什么事情,胡圆拉了拉她的袖子道:“不若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面有些子闷。”格物刚想要答应,就见刚才被自己遣了出去的竹染回来了,还欲凑到她耳边。
她用眼色制止了她,朝胡圆点了点头,二人就在丫鬟的陪同下出了前厅,沿着游廊往花园子走去。胡圆知道竹染和格物有话要说,就对着谢家引路的小丫鬟道:“我有些内急,你引着我去趟茅厕。”然后又对着格物说“宁儿,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面对她的善解人意,格物笑着回了一声“好”。看着远去的胡圆,竹染走上前,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对格物道:“小姐,刚才夜九同奴婢讲,胡小姐的表姐也来了,刚来后就以坐马车不舒服被老太太差人安排在了靠近前院的客房,大少爷听说过那位表小姐的德行,就觉得这事有诈,已经派人守着那个园子了。至于老爷他也会盯着,让奴婢告诉您不必忧心,反倒是您,要万事小心。”
谢格物听后,紧了紧眉,还真是准备给自己和父亲来个“双保险”。章瑶,明着暗着拒绝了她那么多次,居然还想着往前凑,算计父亲,真是好心机啊!
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都超出了她对前世的了解,就是章瑶她也只是略有印象,看来随着她的“重活”,还是有些东西改变了。
想到这,她唇畔有一抹笑意浮现,父亲那边有哥哥看着她们插不上手,势必就会对付自己,那就来吧。眼睛眨了眨,她在竹染耳边说了几句,听得竹染眼中都冒了小星星,一个劲儿的点头。说完后,她朝着自家小姐眨了眨眼,道:“小姐放心,奴婢忙上去找夜九。”说罢,就又往前院去了。
看着竹染一蹦一跳的背影还有自家小姐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莲雾瞬间有一种进了“贼窝”的感觉。
胡圆回来的时候,谢格物挽了她的胳膊,二人在花园子里的凉亭说了会子话,就又回到了前厅。萧璟翎已经已经不在了,厅上的太太们开始聊着家常以及恭维谢家两位从上京回来的贵宾,小姐们则是聊着最近流行的花样子和首饰样子。
谢格物坐下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几道看向自己的目光,她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若无其事的拿了桌上的茶杯,示意丫鬟换盏热茶。走过来的小丫鬟添茶的手有些,坐在旁边的胡圆不解的看了看那丫鬟,谢格物格物确只当没有看见。
谢格心与谢格非好像知道了什么,谢格非还如前世那般,心机重却面上不显,除了余光扫她几眼外就没什么了,谢格心确不是,她像是眼睛里面冒了火,一个劲儿的盯着格物看,直到李老太太暗示多次她才收敛了一二。
“不负众望”的谢格物终于在某些或是不怀好意或是敌视的眼光下,喝了杯子里的茶,接着就如前世那样,隔了一小会儿后,刚才添茶的小丫鬟来传话,说谢陶然因为在前院喝多了找了个清净的园子歇息了,让她前去看看。厅上众人也知道西谢没有女主人的情况,都觉得没什么不妥,就催着她赶快去看看。她笑着对众人福了福身,就跟着丫鬟走了出去。
对于东谢,谢格物还是比较了解的,跟着小丫鬟穿过游廊,从花园子一侧的垂花门出去就到了前院。前院确实有各房老爷们的书房和哥儿们念书以及成年后成亲前居住的地方。因为东府人全了也就两个房头,故好多园子都荒着,只是派了些人打扫,有时也作客院。
走到一个名为“拦芷园”的园子口,小丫鬟轻声道:“姑娘,三老爷就在此歇息。”
“嗯,那你就引着我进去吧。”听了这话,那小丫鬟抬头瞥了一眼谢格物,她不知道为什么夫人说的那些眼前这个小姐应该有的症状怎么都没有发生,按照她倒茶的时间推测,此时四小姐不是应该她两颊泛红、浑身燥热、四肢无力吗?可她没有,她还是好好地,甚至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呼吸均匀。想到这,她心一紧,难道是药出了差错?
看着眼前有些慌乱的小丫鬟,格物的脸瞬间一冷,沉声问道:“怎么还不带路?!”小丫鬟被她突然改变的态度吓得更紧张了,哆哆嗦嗦的走在前面。
刚进园子,她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夫人不是说自己踏进园子就会有人接应吗,怎么这会一个人都没有。领着谢格物众人穿过前厅,站在东厢房廊下,她觉得整个园子除了自己和四小姐以及跟着的丫鬟,仿佛是空的,那些接应自己的人去哪里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不是说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她正慌神思考间,就听到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莲雾,把她给我敲晕了,有些东西我无福消受,不如让这存了坏心思的小丫鬟替我享了。”
听到这话的小丫鬟还未做什么反应,就看到眼前有个身影一晃,人已经倒了下来。于此同时夜九和竹染也出现在了东厢廊下。夜九朝着格物拱了拱手,道:“小姐,这园子里的人可是您派人清理的?”
听了这话,格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这个园子里的人是她派人清理的”,她倒是想这么做,可无人可用啊。见她这番神色,夜九也不兜圈子,直接道:“少爷已经带着老爷回府了。竹染来找奴才说明来意之后,奴才就跟踪萧世子来了这个园子。进园子时,里面有几个小厮。萧世子独自进了东厢,我便从窗户进了屋子将他打晕。出来后我发现园子里那些个小厮都不见了,赶忙去找,却发现他们被打晕堆在了前厅。”
“哦,竟然有这回事?!”听了夜九的话,谢格物有些吃惊,不是哥哥替自己扫清的障碍吗?!她盯着夜九的脸,见他很是严肃,就知道这事儿确实有些蹊跷,除了哥哥还会有谁?不可能是父亲,父亲虽说读书、经商很有头脑,可对于这些内宅的弯弯绕绕着实懒得搭理,否则也不会被灌醉。
“不管了,先把这个小丫鬟扔到萧璟翎那个屋。”尽管心中有无数个疑问,谢格物却不想再耽误下去,这事儿显然不是马上就能想通的,可眼前的事儿不能耽搁,否则好戏就没得看了。
夜九应“是”,将那小丫鬟扛了起来,竹染赶紧给他开门。夜九还未进屋,推开门的竹染“啊”的一声退了出来,对着谢格物结结巴巴的道:“小姐,胡小姐的表姐被人打晕了放在地上。”
谢格物一怔,疾步上前,站在门口往屋子里瞧,因着客院,这个卧室不大,布局很是紧凑,一眼瞧去就能看到雕花镂空的床榻上,萧璟翎不省人事,离着床榻不远处的地上,章瑶合衣而卧。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的懵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夜九和莲雾也发现了这个情形,抗着小丫鬟的夜九看着格物道:“小姐,这小丫鬟?”听了这话,格物清醒了过来,看着地上的章瑶,她心里有了计较,好像知道了“帮”她那人的想法。嘴角一翘,对着夜九道:“将这小丫鬟和章瑶一起,都扔到萧世子的榻上去,这娥皇和女英都让他拥有!”
夜九应“是”,嘴角却抽了抽,心中道,这大小姐够“狠”的,果真是自家爷的妹妹,手段不低啊。当然想这事儿的同时,他也没闲着,好好的将不省人事的三个人摆了摆造型。
格物在夜九忙活的时候就带着带着竹染和莲雾出了园子,往花园子最深处的凉亭走去。刚才他们进园子时,莲雾就已经察觉并且告诉她有人在园子外面瞧着,这会子已经去敬晖园报信了,自己再待在这儿就“碍事”了,还是找个地儿躲清静去,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去凑个热闹就是,免得殃及她这条小池鱼。
主仆三人刚进凉亭,还未坐下,就看到敬晖园方向浩浩荡荡走来好些个人,格物轻笑,道:“都是些急脾气,看来是迫不及待的捉奸了。”
竹染满脸的兴奋,看着她道:“小姐,我们现在是不是迎上去?”格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暂且稍作休息,等那边大局定了再去也不迟。”听了这话,竹染脸上有些失望,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瞧,真是可惜了,她还准备回去和张嬷嬷、竹语姐姐还有莲心说说呢。
看出了她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格物笑着道:“给你个任务,一会尾随着这些同样爱瞧热闹的小姐、夫人们,事情尘埃落定后来通知我,到时候你家小姐再隆重登场。”
格物这话简直就是成全了竹染瞧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思,她如捣蒜一样点着头,道:“小姐,您就瞧好吧。”
莲雾看着这对兴奋的奴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少爷不是说小姐娇弱需要她保护吗,这哪里娇弱了。想到自己的职责,她出口问道:“小姐,刚才您喝了那茶水,又吃了我给您的解毒丹,可还有什么不适?”
格物还未回复,刚才还一脸兴奋的竹染凑到了她的面前,急切道:“小姐,您怎么了,他们还给您用药了?”
格物朝着竹染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又透过稀松的林木往外瞧了瞧,笑着道:“无碍,我还未觉出什么,便吃了莲雾给的解毒丸,什么感觉都没有。”
见她说话和脸色都没有什么异样,竹染也就放心了,莲雾则道:“奴婢刚才给您端茶的时候就闻过了,就是些寻常的下作之药。奴婢给您的百毒丸是少爷配置的,就是世上的奇毒也能压制一二,更不用说这些寻常之物了。”
听到是大少爷配置的解毒丸,竹染一脸崇拜道:“大少爷还真是无所不能,书念得好,没想到这医也是个顶厉害的。”格物也在心中暗道,上一世,哥哥这会也回来了,却被自己几句话“赶”回了福建,还未来得及感受他对自己的关心。
莲雾撇了一眼花痴的竹染道:“大部分人都走了,你还不跟上去,一会儿落了单难免被别人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