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掌灯时分,张璋让人递话进来,说是人成功抓到,人赃俱获,已经扭送到了衙门。衙门里因见了谢家大爷和三爷的帖子,很重视,连夜喊了胡知县来,胡知县询问之下知道谢陶然不在,府里的东西被里应外合的偷了出去很生气,因为和谢陶然的交情,还有胡圆和谢格物的交情,气愤的不得了,当场收监,还让李管家带话给格物,让她不要害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谢陶然和谢格物一个交代。
第二天,因着还要起来盘点库房,看看什么东西被替换了,什么东西少了,谢格物便再也没有赖床的乐趣,早早就起了。挑了件半新的鹅黄襦裙,重莲瓣暗纹的月白短襦,外面罩了件曲水纹的樱草色褙子,看上去清新的很。竹语、竹染伺候她洗漱,给她挽了个双蟠髻,莲心则在张嬷嬷的指挥下布置早膳。
格物因着昨晚的事成了,事情也按照轨道徐徐图之,胃口也变好了许多,就着小酱菜多喝了半碗粳米粥,张嬷嬷看了高兴的不得了。
用完膳,漱了口,丫鬟们便将菜肴都撤了下去,正厅上便只剩了主仆五人。格物示意竹染将昨天的事情从头至尾和张嬷嬷说了一遍,只把张嬷嬷听得心惊肉跳,没参与到柴房环节的竹语又是一阵“菩萨保佑”。
全部听完之后,张嬷嬷就要跪下请罪,格物亲自将她掺了起来,只听张嬷嬷一边哭着一边说:“是老奴对不起小姐啊。夫人临终前把小姐还有留给小姐的嫁妆托付老奴看管,因着老奴不识字,更不是个仔细人,竟然让歹人里应外合盗取了小姐的嫁妆,老奴怎么有脸去见夫人啊!”
听着张嬷嬷说起自己的母亲,格物也是眼圈一红,对着张嬷嬷说:“嬷嬷原就是我的乳娘,这些年看顾我无微不至,有什么过错呢,母亲本就是临终托孤,没有顾及嬷嬷不精通管账盘点。”
听着格物的劝慰,张嬷嬷忙点头,但依然觉得对不起夫人,眼泪掉不停,格物看着有点措手不及,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张嬷嬷,莲心不是会算账吗,我想你和莲心一起管着我的库房,你看可好?”
张嬷嬷听到格物这话,敛了泪,想着小姐没因为丢失东西责备她,却依然让她管着库房,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哭呢,便使劲点点头,道:“小姐放心,这次老奴就是拼了命也会护好小姐以后的嫁妆。”
格物听这话,又想到梦中前世她是怎么因为护着自己而被折磨致死,不禁打了个寒颤,道:“那黄白之财是身外之物,嬷嬷与我,却如同母女,以后切不可再说这话。再说,这次的事也给了那些想图咱们府银子的人一个教训,以后他们要想动还真得好好想想了。”
听到这,张嬷嬷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拉着格物的手,直说:“好,好,嬷嬷就是为了小姐也得好好看顾咱们这一亩三分地。”
格物脸上方显笑容:“嬷嬷,你不要思虑太多,咱们不还有个算账的小能手莲心吗?!”
莲心听着小姐开玩笑般的夸她,又想着这些日子张嬷嬷对她的好,便对着二人福了福身,道:“小姐,嬷嬷放心,奴婢这算账也算是家传的本事了,再说,从小我老娘就说,我就像那貔貅,只进不出,定会把小姐的库房守得死死的。”
屋里格物、张嬷嬷并着两个丫鬟听了莲心这话,全都哈哈笑了起来,嗔怪她厚脸皮,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西府正拨开云雾见月明,东府这边就没有这么的其乐融融了,老夫人因着前几日去郊外祭祖,身体有些微恙,到现在还没有起。
二太太院子里丫鬟婆子们做事比平日更谨慎、小心,生怕弄出个声响儿被二太太注意到,拉出去打一顿。二房正院小厅里气压低的很,二太太穿了件鸭卵青的牡丹纹缂丝褙子,沉着脸坐在了用膳的八仙桌旁。
一早她便差人通知两个女儿今天不用请安,在自己园子里用膳就行,还把谢二老爷推给了燕柳阁那个该死的小蹄子,只因为今天库房管事婆子何二家的进来回话,说是何二一夜未归。
她派人去了德恒当当铺,她那个远方亲戚说,何二昨儿个晚上出去和那府里的人拿东西,一夜未归,因着怕出事连累她便没去打听,只派人去了何二经常去的酒肆、赌坊甚至妓院,都说不在。
何二家的现下在地上跪着,二太太则是不知道何二到底是拿着东西私自跑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只得找她屋里的陪嫁王嬷嬷差人去西府里打听一下,有什么动静。
派人归派人,她还真不认为西府能察觉出什么,一是自己没有动西府的大库房,就是动了,西府也未必察觉,分家的时候她可是看见了,那些古籍书画、金银首饰、摆件古董整整装满了三十几辆太平车,更不用说金银元宝了。她动谢格物的东西,是因为那小蹄子只会显摆,没有脑子,不会去盘点库里的东西。
她是恨谢格物的娘胡氏的,她们前后脚进门,胡氏虽是商家女,却随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和那公主、郡主出嫁也差不多了!本来自己六十六抬嫁妆已然是不错了,可就是这么一比,她那个眼皮子浅的婆母到现在还拿着此事说事,她就是得出了这口子恶气,她胡氏不是嫁妆多吗,那她就偷梁换柱给她换出来,让她的女儿抬着一堆赝品去婆家,被人数落看不起。
西府里,内院小库房前的园子里,竹染抬了把罗汉椅,竹语则因着园子里还有些风,手里拿了件披风预备着。格物则坐在罗汉椅上喝着茶,看着张嬷嬷和莲心一起,指挥着丫鬟婆子盘点库房,也趁此机会把那些字画拿出来晒晒太阳,干活的婆子们会错了意,愣是将胡氏陪嫁的几个头面箱子也给抬了出来,金金银银的摆了一地,格物觉得自己这是赤裸裸的在炫富。
这边张嬷嬷却不怕事大,对着竹语几个丫鬟说:“这算什么,这几箱原是分府的时候老爷嫌一时找不到好的首饰给小姐,就抬了几箱子出来,只是太太嫁妆里的一丁儿点。”
听了这句话,竹语竹染都笑着说:“敢情咱家小姐就是一座金山。”格物听了不禁汗颜:自己确实有些子钱,可怎么把这些钱利用起来,摆在这里也是一摊子死物,还得每天担心有人把她的钱偷了去。
这边想着,那边莲心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之前的账册,先盘点少了的东西,后又拿了一些书画来给格物看,格物看了不禁心里失笑:这仿造的技术也太假了些,且不论笔触、题字,就看看这纸张就能看出个一二三,于是将辨别纸张的办法告诉了竹语、竹染她们,让他们将仿造的书画挑拣到一起,造个册子,到时候让张璋送去衙门。
看着那堆晃眼的头饰,格物问道:“头面首饰可是缺了什么?”
听了这个,张嬷嬷脸一沉道:“幸亏这些锁都是之前胡家太爷特制的,但还是丢了一个装着红宝石头面的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可是知道什么样子,有没有记号什么的?”格物眼睛一亮,兴奋地问了出来。
张嬷嬷不解小姐为什么被偷了那么贵重的头面还这么兴奋,但也是有一说一道:“样子有,夫人从胡府过来的时候,这些首饰都有单独的造册,当时胡老太爷知道谢家很乱,并着当时打造的样图也送了过来,没有样图的也找人临摹了,首饰上面也有咱们胡府的标志”
“那好,等一会找出那个丢失头面的样式图给我,我留着有用。”说完,格物嘴角一抹狡黠的笑。
“是,小姐。”张嬷嬷若有所思的应了。
盘点来盘点去,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格物也算是知道了管理庶务的繁琐,莲心将丢失和替换的东西造了个册,给她看了,丢失的大多是古籍、字帖、字画,还有些茶器、瓷器,说实话比她想的少。事实就是何二算计张五一年多,张五又算计那两个小厮一年多,算起来偷梁换柱也就是这两年多的事,之前他们因为不知道有没有人盘点库房,也不敢多拿,拿也是拿好携带的,又加上还是有些个害怕,就没有偷到格物“期待”的数量。
看着她们将东西重新抬回去,莲心将账册给格物看了,格物看完就给了张嬷嬷,挑了基本古籍准备回去看,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便让莲心唤她兄长张全来。
张全并着莲心快步进了园子,给格物见了礼,格物微微一笑,道:“以后,我的小库房便由你看管着,我会让李管家找几个小厮听你差遣。以后我要什么,张嬷嬷会递话拿牌子出来,认牌子不认人,可知道了?”
张全知道,格物这是要抬举他了,忙跪下,道:“小的知道了,一定好好看款库房,认牌子不认人。”
“好,退下吧”,说完就转身走了。莲心因着兄长被小姐看中,朝着张全眨巴了一下眼睛高高兴兴的跟着走了。
回去吃了晚膳,格物坐着同丫鬟们一起绣着没有绣完的帕子,听着莲心给她讲府外的新鲜事儿,想着哪一天再去一趟涌金楼,好好逛逛祁门城。直到张嬷嬷喊她,说是明天要去胡府做客,让她早歇息。问了声给胡圆的礼物准备好没,她就洗漱睡下了,这一晚上,她睡得极好,她很高兴,事情慢慢朝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