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姑娘伤势严重,快送入府中我替她疗伤。”于正主动救援,周瑜略微吃惊,要知道他不止一次派人请于正上门为小乔安胎,都被拒绝,让他十分不快,但也不好强人所难,心中对这位名医早不待见。
“姑娘,”从人群中又奔出一位官爷赶至红衣姑娘身边,见女子已昏迷不醒,叫不答应,十分焦作。
“你是何人?”周瑜疑问男子,见其装扮应是在军中任职。
男子不满瞟了一眼周瑜,十分怪他骑马不长眼,在街上横冲直撞,出了事故。但毕竟官职悬殊,闷闷不乐给周瑜下了个跪参拜:“在下是黄老将军手下千户长吕蒙,拜见大将军。”
“吕蒙?”周瑜没听过这么个小兵,“你认识这位姑娘?”
吕蒙正想答言,被于正截断。
“将军,救人要紧,先将姑娘送入将军府,认不认识又有什么关系?”
周瑜见于正神色惊慌怪异,大有心虚之态,心中起疑:“于大夫是要同去?”
于正点头:“在下行医之人,岂能见死不救?”
于正在撒谎,周瑜肯定。谁不知于正从不踏足官门,就是他这个大将军要找他治病也需亲自到药堂排队,何况从这去将军府可比于正的“穷苦堂”远上一个来回,既然救人紧急,为何舍近求远?
吕蒙与周瑜想法不谋而合,急道:“于大夫的‘穷苦堂’就在前方百米,不如先将姑娘送去那,药堂药材齐全,更方便医治。”
“不行,”于正一口回绝,二人皆投来诧异目光。
于正故作正经“咳”了一声,强词夺辩道:“这人是大将军撞伤的,伤势严重,我看八成救不活了,若死在我‘穷苦堂’,岂不坏我名声!”
吕蒙气恼,一股无名之火涌上胸腔,大喝一声:“于正,是你名声重要还是姑娘性命重要!现在姑娘已命悬一线,你不行医救人,还顾忌一己私名,可见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妄你还背负扁鹊后生、‘救苦救难’之名,简直毁了行医者“悬壶济世”的招牌!”
于正见吕蒙侮辱师祖,气得七窍生烟,手指吕蒙,急赤白脸,却因心中有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瑜见吕蒙虽年轻,官职卑微,但对这番义正言辞,身上那股不卑不亢的正气十分赞赏,于正的确言行古怪,想必事出有因,且将计就计,做主道:“二位勿要争执,现在救人要紧。吕蒙,劳累你抱上姑娘,随我送去将军府。还请于大夫随行,施以妙手,救救这位姑娘。”
吕蒙也不避嫌,俯身抱起红衣女子软塌塌的身子,沉重的眼皮盖着的曾经明亮的双眸,红唇紧闭,以往伶牙俐齿,笑语嫣然荡然无存,心中好不疼惜:“姑娘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
三人紧赶慢赶朝将军府去,吕蒙心急如焚,他又年轻力壮,在前健步如飞,周瑜刻意放缓脚步,与于正并行。
于正是迫不得已陪着秦沁心敲大鼓做戏蒙骗周瑜,他是个老实人,心中也不自在,生怕周瑜盘问出什么破绽,先发制人加快脚步:“将军快点,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晚一步,这人只怕就是阴阳两重天了。”疾步追着吕蒙去了,留下若有所思的周瑜在后。
于正今日听到三声号角也吓了一跳,但还没及出门探看,店里就不请自来一位红衣女子,女子瞧着几分眼熟,等听到一声“师弟,多年未见,可别来无恙啊?”便知晓了,这是他师父的女儿,他的师姐,秦沁心。
于正虽比秦沁心大十五岁,但他时运不济,秦沛收他为弟子后不到三天,家里来消息说师娘生了个女娃,算了日子,这女娃在于正拜师前一天出生,于正自此辈分就矮了一截,多了个师姐。
秦沁心来此是要于正引荐她入将军府见周瑜,问她去做什么,她说要去“玩玩周瑜”?
于正知道,秦沁心自小就好亲近英俊男子,见到漂亮公子哥便要亲亲抱抱,别家都是大人逗小孩,她一个小孩主动亲近大人,起初大家都觉得小孩子行事幼稚,不知男女有别,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发现,秦沁心不仅只让男子抱,还专挑英俊公子,容貌略丑些的,一碰就哭,遇到十分顺眼的就搂着不肯撒手了,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儒雅公子也不好与小女孩计较,并且都是求医人家,谁敢得罪秦大夫的千金,只能任秦沁心缠着,好不尴尬失礼。
难得师父秦沛看的开,背后笑道,世上只准男子好色,我女儿好色也使得,还经常笑说女儿是得了师母真传。世人很少认识师母,是西域来的美女,为人处世便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于正跟师母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师母眼睛大而有神,叫人过目不忘,性情不甚了解,但从秦沁心身上也能窥出一二。
秦沁心天资聪颖,不仅得师父真传,《难经》已融会贯通,有望闻问切之能,更得师母传教了西域蛊毒之术。
既有救世济人的本领,又擅用毒物杀人的能力,进可攻,退可守,常人难近其身。多年游走江湖,心机、胆识更胜一般人,表面看是个极其纤弱无害的姑娘,让人不设防心,这比那些游走江湖,武艺高强的男子更厉害一分。
但秦沁心再厉害,也不该去招惹周瑜一个有妇之夫,那不是一般英俊男子,是东吴大将军,岂是她想“玩”就能“玩”的?
若惹怒了大将军,几个脑袋也不够砍,自己死无所谓,就当报了师恩,但秦沁心是师父膝下独女,自己如何也要为师父保住这点血脉。
于正也知秦沁心的性子不是他这个老顽固能左右的,无论是辈分还是本事,自己都拿不住她,只能好言相劝,以理服人,便愁思苦想出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法子。
因知现在小乔夫人养胎不顺,卧榻在床,若秦沁心出手帮夫人稳住此胎,大将军感激在心,二人不定可结缘,做成连理,若光明正大做了夫妻,就没什么“玩不玩”这么难听的话,自己又是中间媒人,这坏事岂不成了好事?
于正想得开心,便跟秦沁心说了此计,秦沁心满口答应:“没问题,这个儿子就当是我送他的见面礼。”
于正听这话不明不白:“师姐,周大将军一表人才,恕晚辈多事替师姐做了此媒,了了终身大事,师父、师母知道,也替师姐开心。”
秦沁心一把扯过于正耳朵,不满道:“于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给人做妾?”
于正虽也有这个顾忌,但想周瑜贵为大将军,以为可以让心高气傲的秦沁心委曲求全。
秦沁心狡诈笑言:“我听闻周瑜本有三房夫人,可惜他是个克妻命,死的死,疯的疯,就一个小乔还苟延残喘活着,现在又胎位不正,一只脚算踏进了鬼门关,不如我亲自送她一程,让周瑜明媒正娶我为正房夫人,岂不更随心随意?为何要救小乔让她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我才没这么笨呢?”
于正知道秦沁心在玩笑,闷声道:“不指望师姐发善心救小乔夫人,但晚辈也知师姐向来不欺负女子,特别是可怜孕妇,所以晚辈放心带师姐去见小乔夫人。只是周瑜毕竟是大将军,师姐虽然胡闹,也要适可而止,不要太为难他。”
秦沁心不耐烦嫌他啰嗦;“我对美男子向来温柔,待他好还来不及,怎会为难他?”
于正对秦沁心出格言行习以为常,教人备饭,做了几样秦沁心爱吃的小菜,二人吃饱喝足,于正也不带徒弟,亲身背上药箱,单与秦沁心二人出了药铺,往将军府去。
不想在路上恰遇到周瑜策马赶来,秦沁心一眼就认出了马上威风将军是周瑜周公瑾,拍着手笑道:“这么多年,人还没老,胡子倒先长出来,更显威风了。”
于正未及答言,秦沁心一个健步冲上街道,就似“螳螂挡车”般,被周瑜坐下骐骥撞倒,还演得惟妙惟肖在马蹄下滚了一圈,若不是于正心有准备,目光犀利,发现其中破绽,必被秦沁心这套小把戏吓飞魂魄。
事已至此,自己只能配合将戏演完,不留情面做个小人,只为将秦沁心送入将军府。
三人赶至将军府,周瑜叫下人把秦沁心安排在沁芳园的流云堂养伤,由于正负责诊治,自己不见了踪影。
于正以清净为由将吕蒙等人拦在房外,关门就要质问秦沁心到底要如何胡闹,可怜吕蒙不明真相,在外急似热锅上的蚂蚁,方才见秦沁心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只怕凶多吉少,心中难过。
周瑜入后院,不似以往还同谢飞、谢宇两兄弟闲聊,黑着脸进了书房,今晨三声军号已让两兄弟忐忑一晌午,现又见大将军神情不自在,各人心中兀自一沉,知道大事不妙。
周瑜进房后将房门插栓,一鼎香炉残留着昨夜未燃尽的余温,案桌上摊着审阅完的兵谏,一盏已灭的油灯灯芯燃尽未及更换,暖榻上锦衾乱得像里面藏了个人,距离自己起床之时还未足三个时辰,但一切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