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七月七,鹊桥相会,两厢不负相思意。
被暴雨洗刷后的东都城,入夜,每家每户升起了明灯,尤其十二条主街上的灯火,绚丽璀璨,从天上看,仿佛人间多了十二条星河。
少女握着少年的手在人海中无忧无虑地快乐行走,对繁华中这座古老又鲜活的城市察言观色,本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姜沐梨举着一串最爱的糖葫芦正大快朵颐,像只懵懂的小兽四处张望,搜寻着街边的店铺。
霍平安回头看了一眼,欺霜胜雪的玉面两侧还挂着细碎的红塘渣,好似花钿,霍平安忍不住探手挑去,换来少女不满的一个挑眉。
他笑笑,浑不在意。
“郡主~”小丫鬟柳儿可怜兮兮的在郡主身边小声哀求,“我们这般偷偷跑出来,让田伯知道了可不得了,柳儿……柳儿会被打死的!”说着说着,那双大眼睛盈满了晶莹的眼泪,泫然欲泣。
“不会的,”姜沐梨垫着脚尖越过了柳儿头顶看向围满了人群的一个杂耍摊,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却发现空不出手,于是改用脸碰了一下小丫头的脸:“放心,今日赐下的美酒我下了足够分量的迷药,保管田伯他老人家睡到明日午时。——哎,哎!霍平安,别再往前了,我要看杂耍!”
努力保持面色平静的霍平安有些忍不住腹诽,迷药?这是一个郡主能找到的吗?
在他审视的目光逼问下,姜沐梨转了转眼珠子,知道逃不过去,“人家自己看医书配的。”
“怎么,配这种东西你打算用来对付谁?”戏谑的语气,让姜沐梨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红着脸为自己辩解:“你管我,反正不是拿来对付你就是了。”
“不会有事吧,你掌握了分量吗?“霍平安有些不大放心。
“恩,放心吧,我拿我的小梨做过实验,给它用了一小匙,睡了两天两夜呢。”
“但愿如你所说,”霍平安屈指在姜沐梨额头弹了一下,带着捂着额头小声抱怨的姜沐梨向杂耍摊走去。
在看到猴子钻火圈,使劲随人群喝了一声彩后,接下里的胸口碎大石让姜沐梨又觉得无趣了,笑颜一收,用很委屈的目光看着霍平安。
霍平安哪能领悟不到她的意思,这是又饿了,于是又带着她去搜寻美食,在买了大一圈,总算让她满意后,三人也走累了,就在路边支起的馄饨摊要了三碗馄饨,坐下来歇息。
小丫鬟柳儿乖巧的捧起一碗馄饨小口吃着,看着自家郡主分配战利品,“我的,柳儿的,我的,我的,柳儿的,柳儿的……”将奶皮酥饼给自己多备了一份,姜沐梨公平的将果脯多分了一份给柳儿,后者感动的眼泪汪汪的,没一会儿,小泪珠就直往碗里掉。
“别哭啦,再哭这馄饨都要咸死啦。”霍平安调侃道,他也挺喜欢这个小丫鬟的。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唯一与沐梨日日相伴的,除了那只叫小梨的胖猫,就是柳儿了。
“呜呜呜,郡主殿下对柳儿真的太好了。”小丫鬟头上顶着两个圆圆的发鬏,煞是可爱,姜沐梨用手抓住其中一个,轻轻摇了摇,趴在桌上的柳儿有些害羞,“好啦,柳儿,我们都在一起多久了,你怎么老爱哭鼻子,我要是你啊,早哭死了。”姜沐梨只是说的有些感叹,突然觉得桌下的那只手传来异样,侧目一眼,是霍平安伸出了手握住了她,无声的传递着某种安慰。
霍平安没有说话,低头专注于解决面前的馄饨。
少女先是红了脸,然后红了眼。
她只是在人前装出一副备受父亲宠爱的样子来,其实亲情对于她来说,实在凉薄的可怕。
说白了,姜沐梨是他父亲,锦川郡王姜尚,留在东都的质子。
非是皇帝逼迫,仅仅只是是他父亲为了向皇帝表示忠心。
或许也有几分不敢面对那段过往。
因为姜尚是上一任锦川王的女婿,因平叛有功,获封郡王。
姜沐梨的母亲,大概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少时对姜尚动了心。
如今姜尚取了续弦,又诞下一双儿女,自己这个不受待见身份尴尬的长女便留在了东都,若不是有霍平安,恐怕哪家的权贵子弟都能踩上她两脚。、
“赶紧吃,一会儿带你去清水河捞花灯,”霍平安加了一勺醋在姜沐梨碗里。
“多吃醋,身体好。”
“谁要吃你的醋!不对,谁要吃你给的醋!不对不对……谁要吃你加在我碗里的醋,谁允许你碰我的馄饨了……”
两人吵吵闹闹,引来旁人侧目,任谁看来,这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清水河畔,姜沐梨蹲坐在石桥下取水的露台台阶上,看着霍平安用找来的竹竿捞花灯。
一口咬着柳儿喂到嘴边的蜜饯,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花灯上少女怀春的心愿:“望君心似我心,啧啧啧,我见犹怜哟。”俏皮的冲柳儿眨眨眼,姜沐梨看着眼前的一大堆花灯心情甚好,而小丫鬟在意的是花灯上的巧果,正跃跃欲试想去下一两个尝尝。
“平安,我说你怎的不同我们在一起,原来偷偷躲起来与沐梨妹妹在这捞花灯啊。”一声长笑自桥上传来,徐斐的声音让姜沐梨吓了一跳,见是熟人,砸了一个巧果过去,“徐二哥,就你一人来啊?”
“哎,那几个今日都陪着自家姐妹出游,负责照看跟护卫,自是没空。”徐斐走下台阶,从霍平安手中接过捞花灯的差事:“刚刚见过青虎呵郭喻,他们家的女眷就在上游放花灯,你说万一她们的花灯让我们给捞起来,会不会很有意思?”
“恩,是他们家的就给放回去,你挑好看的样式捞,”霍平安说着手指岸边那一堆样式繁复的花灯道:“看仔细点,别捞重复了。”
“得嘞!”徐斐将折扇插在脖颈后,麻溜的结果长杆,干起了缺德的勾当。桥上不时有行人走过,无不小声指指点点,碍于这三人衣裳华贵,还带了丫鬟,想来身份不低,也没人站出来阻拦。
“平安,他们说我俩坏人姻缘,将来恐怕要遭报应。”徐斐扒拉着一盏莲花灯,小心的将灯勾到岸边,早早有了婚约的他反正无所谓。
“坏不了我跟沐梨的姻缘就行,”霍平安笑嘻嘻的往后看了一眼喜滋滋数着花灯的姜沐梨,后者回应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真行,论起不要脸,我就服你。”徐斐朝兄弟竖起大拇指,正待继续调侃,前面突然传来吵杂的人声。
“老子倒要看看,哪个不想活了的在这桥下拦花灯!”